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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此刻他的脸上和眼底难以自抑地流露了些许真情,不想让人看到。
他将人抱进马车,拿了不少垫子靠在他的身下和周身。
“热。”
“不垫着你难受,我多拿些冰进来。”九千岁哄着人将垫子重新铺放好,“这两日就别去国子监了,我都帮你盯着呢。”
“现在直接去礼部,我得会会那个礼部尚书。”裴厌辞歪靠到一边,揉揉脸,有一点不错的是,除非他允许,棠溪追就算玩得再疯再过分,都不会在他身上留下难以一时消除的痕迹,更不敢弄伤他。
“你说那个陈嗣宏?跟他打交道,你不被他扒层皮别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可不是么,”裴厌辞冷笑,“仪制司同意了,他没同意,若非齐祥听了我的话,忍痛舍了科举协办权,他可一点不松口。”
顾九倾同意了,棠溪追也同意了,陈嗣宏从别州办完差事回来,听说了这事之后,非要以国子监未曾知会他为名从中作梗,跟齐祥谈条件。
“办科举可是个大活儿,这个可惜了。”他心不在焉地附和着。
“还有三年呢,到时候科举谁把控还未可知,先将眼下的事办了要紧。”
“那你今天去又是为了何事?”
“学事司成立了,国子监自己不改革,岂不越管越乱,所有举措都得及时跟上……”
棠溪追怜惜地将他额角的碎发撩到一边,见他说着说着突然直盯着自己的脸,正有些奇怪,就见他抿嘴一笑,道:“你脸上的妆样花了。”
他脸色一僵,扭头往马车外面逃去。
裴厌辞及时拽住他宽大的袖子一角,“走甚走,陪陪我。”
九千岁面色僵冷,也有些犹豫。
若是纹饰没花,他是很乐意这个提议的。
寻常在外人面前,他都会戴个面具,与裴厌辞熟了之后,也时常能瞧到他脸上用脂粉勾勒出的纹样,素白面色的时候极少。哪怕是颠鸾倒凤的这三日,裴厌辞每次醒来,都没瞧过他脸上的妆样和头发糊花过半分。
这回许是方才他的挣扎把人脸上的图案擦了。
裴厌辞将他重新拉回身边坐下,吩咐外头的马车可以走了,手抓着人没松开,恶意地使劲擦他的脸。
“唉呀呀,更花了。”他笑得肆意张扬,“像只小花猫。”
今日他的右眼周围画着蓝色的浪纹与交缠在一起的双鱼,浪尖和鱼鳞撒着银粉,似在追逐眼中泛紫的瞳仁。
鱼水之欢。
裴厌辞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词,手指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
呼吸相闻,咫尺交融,望着那双幽诡的眼,他心跳得有些快,眨眨眼,匆忙移开了视线。
棠溪追眉眼恹恹,“真的那么丑吗?”
“没有。”他似乎感觉到了这人心里所想,在他的右眼眼尾处落下一吻。
“不管是素面朝天时还是现在,都好看。”想了想,他补了一句,“戴面具也好看。”
靠在他的怀里,抱住了人,他不禁感慨,这人身子天热的时候正适合,比冰块都好使。
棠溪追明显不信,扯了扯嘴角,将脸扭到另一侧,从怀里拿出一面金背嵌绿翡黄铜小圆镜仔仔细细地瞧。
果然很丑,自己都受不了,恶心的很。
他的手指按在右眼眼尾处,越来越用力,圆钝的指甲嵌进肉里,只要稍有偏差,就能将自己的眼睛剜出来。
又丑又脏。
自己就是一个丑陋、肮脏、下贱、受尽嘲笑、恶心至极的阉人!
肩膀上方冒出了一颗脑袋。
“你气了?”他锤了下他的背,“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棠溪追将镜子转了下角度,刚好能看到后面的全脸。
他脸上的红痕已经消了,雪白的面容嵌着红唇黑眸,温柔带笑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裴厌辞这副神态是真情还是假意,但他希望这一刻,这人是真的不嫌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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