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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老奥斯本始终维持着那个笔直的坐姿定在席上,莫里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最终满意地看到这个老人起身朝他走来。他沉坠的军功章像是最后一层遮羞布一样,在莫里安看来分外可笑。
“莫里安元帅,”老奥斯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履行了承诺。”
“多谢,奥斯本老将军。”莫里安在那个“老”字上加重了语气,笑着低声道:“我也会履行我的诺言……有关弗兰中将潜逃和缇娜上将的包庇,从此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手指在桌上轻点,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奥斯本垂下眼睛,而后沉默地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转过身去的他仿佛瞬间苍老了下来,原本挺拔的脊背也开始显得佝偻,最后淹没在人群里,在摇摇欲坠的余晖中孤独离去。
等人差不多散尽后,公诉席上一直靠整理诉状拖延的埃利夫终于结束了自己的磨洋工,他摘掉自己的单边眼镜,又抬手揉散了那头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朝着莫里安走来。
偌大的审判厅里,地板光可鉴人,照映出埃利夫的样子与先前庭上那个咄咄逼人、言辞犀利的公诉人截然不同。他收敛了神色又抿着唇的样子显得格外毕恭毕敬,在莫里安面前微垂下头,叫出了那个不敢示于人前的称呼:“父亲。”
埃利夫轻声道。
莫里安轻轻一笑,手指摩挲着杯沿道:“做得很棒,埃利夫,我和你的母亲都以你为荣。”
“可惜了,你只是个beta。”莫里安语气极为轻蔑道:“下个月格林的生日宴,我会给你一张邀请函。到时候法政院下任贡阁大臣候选人之一的威拉德也会来,你要抓住机会……”
埃利夫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而后又倏然放开。他带着恭敬的笑道:“是,父亲。”
“别这么叫了。”莫里安垂下眼,半真半假的警告道:“在外要叫我莫里安元帅。”
埃利夫顿了顿:“是,莫里安元帅。”
眼看着莫里安起身便要离开,埃利夫嘴唇动了又动,最终还是没忍住道:“您答应过我去看母——”
最后一个字没能出口,他看到莫里安冷然的眼神时便咽了回去。
“埃利夫,”莫里安睨他:“你逾矩了。”
没再理会埃利夫的欲言又止和狼狈,莫里安迈步朝外走去。迈出法政院大楼,长阶下久候的卫兵见他过来,忙不迭为他拉开了陆行舰舱门:“元帅,夫人刚才传来消息,说格林少爷今日也滴水未进,他——”
“不要理睬他。”莫里安淡淡道:“活该他长些记性。”
卫兵一时语塞,最后只得行礼请元帅登舰。而莫里安登舰的同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颇为玩味道:“倒是刚想起来……后天就是老奥斯本将军的生日了,你去告诉夫人,务必替我挑选一份厚礼送过去。”
卫兵忙不迭垂头称“是”,而莫里安带着笑坐进陆行舰中。扬长而去的陆行舰模糊在默斯顿城都的余晖里。
那时候莫里安如何也没想到,他所构画的一切会在不久后以那样的方式被打破。
*
罗吉回到奥斯本老宅的书房时,缇娜正仰头看着书房那面挂满历代奥斯本军功章的墙。看到孙女的背影,老奥斯本的步伐一滞,而后若无其事地摘下了帽子,将军礼服递交给跟过来的管家后,示意他退下。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了祖孙二人,缇娜转过头来,罗吉开口道:“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挽起袖口,慢慢坐到一旁,缇娜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没有。”
或许一开始存在了很多疑问和愤懑不解,但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管罗吉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走出了这一步,让他迈步的原因、造成的结果都已成定局。缇娜也不想在此之上加深他们间的裂痕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缇娜道:“等到这次审判结束,我都会申请调令,从此以后驻守环形战线。”
这一句话令罗吉猝不及防,老人的眼睛抬起看向自己的孙女。而她的眼中毫无犹疑,显然这是在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已然不可更改。
老人小心掩去眼中的颓丧,压平了自己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缇娜颌首,最后向老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而在她转身的同时,罗吉道:“缇娜。”
“不要回头,不要迷惘。”罗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的选择,你的坚持,都是对的。错的并不是你。”
“……我以你为荣。”
罗吉最后的声音已有些沙哑,而缇娜定了定,侧头时看向祖父的眼神复杂至极,最后道:“我也是。”
“……至少曾经是。”缇娜喃喃道。
说完这句,上将再不做停留,迈步离去。而老奥斯本屏退了侍者,自己独坐一个人在书房里,一言不发地对着那满墙满壁的荣誉和勋章。直到暮色西沉、长夜寂寂……又至夜尽天明。
在破晓时分,枯坐一夜的老人撑着早已僵硬的腿起身。
他打开了书房了封存已久的旧木箱,里面放着的是几十年前他晋升上将时所用的那套军礼服。他对着书房的立镜,换上了自己最为珍重的那套军礼服,像当初那个初任上将激动到夜不能寐的自己一样,一丝不苟的把每一个褶皱抚平,再戴上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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