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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整个大宛,多的是枯立几十载的空寂宫殿。
而午食过后的楚明玥,已经回到寝殿,朱钗簪饰一应卸下,浓密墨发倾泻而下,垂至盈盈一握的纤腰后。
换一袭雪色轻柔寝衣,烟罗纱帐放落,锁住四方小天地。
楚明玥平躺在染花蚕丝绸被上,解开侧腰系带,露出平坦小腹。
丹秋屈膝蹲在帐外,将眼前托盘上的袖珍小瓷瓶按照特定的顺序从罗帐底下递进去。
四年了,做这件事楚明玥从来不让她二人服侍。
楚明玥接过一个又一个小瓷瓶,挨个倒出蕴含着馥郁花香的特制香膏,依次涂抹在腹部,并用指腹细细按摩。
这是内宫唯一的女医官为楚明玥配置的秘方。
“郡主,疼吗?”
丹秋的声音传来时,楚明玥的腹部正好一阵绞痛,她方要开口应声,一声低吟从齿缝露出。
只好借着溢出的声音笑一笑,“不太疼,比着以往好多了呢。”
丹秋不信,但她不愿再提郡主的伤心事,紧紧咬着下唇不作声,心疼得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而心里,早将那个人骂上千八百回。
郡主自小身体康健,就连十三岁初来小日子,亦是无知无觉平安度过,她和半夏那时候说,郡主是被菩萨保佑着的,菩萨都看不得她受苦。
可自打四年前楚明玥小产之后,每回小日子,就落下这腹痛的毛病,汤药、补药没少喝,却总不见效。
女医官的药膏倒是真能减轻腹痛,只是每次涂上,总要细细按摩,且药效管的时辰总不长久。
方才楚明玥正用食,突然面色不对,丹秋点着指节一算,就是今日。
“腹诽诅咒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哩。”楚明玥递出去最后一个瓷瓶,学着儿时的语气拖长音调笑言。
“郡主,奴婢就是气不过,他怎还来纠缠。”
帐外响起瓷瓶被收进妆奁的声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要来,无人拦得住,说清楚就好。何况最后,你和半夏不是把人请出去了吗。”楚明玥系好寝衣的细带,翻身侧躺,身段慵容如画。
她闭眼轻笑一声,声线娇懒,“往常你二人总是怕极他,怎得今日有这等以下犯上的勇气,他若较起真来,可是杀头的罪咯。”
妆奁合上的声音猛地一响,“奴婢不怕,郡主好不容易得自由,奴婢不想郡主再回到似囚笼的后宫。他今日突然就改了性情,做低服软,若不尽快赶他走,奴婢怕……”
“怕本宫耳根子软心也软。”楚明玥轻轻打个呵欠,接话,“往事如烟,浮生一梦,丹秋你放心,梦醒了。”
丹秋点一点头,听罗帐内安静下来,她轻手轻脚绕过那扇桃木六扇折屏,无声无息侯在外间,等郡主午憩转醒。
青瓦下悬挂的五连珠琉璃风灯时而晃动,撞出细碎清脆的声响。
楚明玥枕着裘枕轻轻翻身,浓密发丝随意在裘枕上散开。
耳畔隐隐传来山涧清泉流淌而过的声音,继而,泉水恍惚漫上床榻,寝衣尽湿。楚明玥慌张睁眼坐起,掀开绸被,只见身下殷红一片。
屋内宫婢熙熙攘攘,太医惶恐不安,丹秋和半夏脸上挂满泪珠,满堂喧嚣。
明知是梦,楚明玥的心无端跟着就紧张起来,彼时还在东宫,她才二十一岁,第一次有孕,她的母亲去得早,没有人告诉她如何坐胎,满目血红,她怕极了。
同时,愧疚不安又从心底泛滥,她没有护住他们的孩子,抬眸望去,多到数不清的面孔里,没有他的影子。
先是崔旺的声音,再然后,屋里诸人自觉退开,让出道路。宣珩允一身玄色便服从外赶回,步履匆匆。
他止步于床帐前。
“宣九,”楚明玥手臂无力撑着床榻,半坐着仰头,“对不起,我没有护好我们的孩子。”
宣珩允垂手而立,敛眸半晌,温声道一句,“太子妃好好休息。”话落转身离去,步履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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