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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武之人的听力强于常人太多了,在我还毫无察觉时,大叔已经连对方大概有多少人都估摸出来了,也就二三十人吧,足够把我这小破茅草屋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了。不过大叔却并无惊惧之色,依然是泰然处之。
“他们不是来过了么?我取药回来碰上了。”我实在不解。
“上午确实来过,见屋塌了就没进来,这次怕是有备而来。”
“究竟为什么……?”我一时想不出来哪里出了岔子。
“丫头,对方既然已经知道我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那么就算无法在第一时间找到人,也势必会看住两个地方,一个是卖吃食的,另一个就是卖药的。”
大叔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是了,他们只要去包子铺问了买包子的人,自然会知道我去买过,怪不得中午大叔就不让我去买包子了,我还以为是他嫌太难吃了。他们肯定还会去问柳郎中,因为这十里八乡就他一个郎中。可我宁愿透漏消息的是包子铺的大娘,也不愿意相信是柳叔。不禁小声地脱口而出,“柳叔不会的。”
大叔有些同情地拍拍我,似乎是想安慰我,他说,“他们这个时候才找过来,还真多亏了你和村长的那番周旋,已经比我预料的晚太多了。不必担心!”他手脚麻利地掀开那塌倒之处的茅草、木板和泥土,那里不知何时竟被他整理出一个容身之处,将仍在昏睡的小徒弟轻手轻脚地送进去后,他又尽量将上面恢复原状。他轻声叮嘱了我几句,便悄悄藏匿了起来。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村长高一声低一声的喊话声,“小丫儿,小丫儿,在家不?开开门,爷爷来看看你。”我抬眼望了一眼外面潮湿阴沉昏暗的天空,当即拆散头发,振作了一下,推开了门。村长打头儿,后面的黑衣人立刻鱼贯而入,把屋里屋外站了个满满当当。
“村长爷爷,你这是带人来帮我修房子么?”我一遍揉着眼睛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嘿,你个傻丫头,说什么胡话,你烧晕了么?咱哪敢劳烦各位大爷来修房啊!爷爷问你,你这屋昨晚和今天可来过什么生人?”
“生人?爷爷你说笑话儿呢么?谁来我这儿啊,别说是生人,就是咱村儿的熟人,平时也没人愿意来啊!”
“噫!休得胡说!丫儿,你可得说实话,没人来你今早怎么去买了包子?还一买买了五个。”
“爷爷,你这都知道,可真神!我早上可不去买包子了。昨晚刮大风下大雨把俺家屋给浇塌了,我在雨地里淋了半宿,怕得不得了,好不容易捱到早上,又冷又饿,我就想给自己煮点粥吃,结果连锅带米都给压底下了。我只好拿出熬药攒下的铜板去买包子啊,反正我一直都是吃一顿算一顿的。身上难受啊,我就一下买了四个包子,婶子还多给了我一个,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包子,两顿都吃没了。”
“这倒说得通,那我再问你,你是不是问柳郎中拿药了?你的碎银哪来的?”
“确实有人托我拿药,是我之前拾荒时走的远,遇到人家没法过来看郎中的,要我下次过去时给捎过去些治伤寒的好药。柳叔给我拿了三副,我自己难受就熬了一副先吃了。药可真苦,苦死我了。”
“你这话可不太对啊,丫头,谁家不当年问诊就直接拿药呢?这十里八乡的,就没我老柳头儿不认识的,你说是谁给你的药金,我这就让人过去问。”
“爷爷,就郭家庄的郭员外家,他家的婢女给我的银子,不信您去问吧。”我笃定了村长就是欺软怕硬,吓唬吓唬我,当即把自己知道的本地最有权势的人家说了出来,还去对质,只怕念叨一下人家的名字,都足够这小老儿吓个半死。
果不其然,村长几乎立刻打起了退堂鼓,对着后面的主事人讨起了饶,“各位爷,孩子口中无谎话,这孩子既然都招了,那想必和你们找的人没干系了。那郭员外可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是我这等小民敢招惹的。您看要不就问到这儿?”
“啪”得一声脆响,村长跌出去几丈远,紧接着就传开了村长的哀嚎!那鬼哭狼嚎的惨叫吓得我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黑衣首领扫除了面前的障碍,直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他蒙着面,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编得不错,天衣无缝,岁数不大,胆子不小。上午若不是这老东西那番鬼扯,我们也不会忽略了你这破屋儿。不过你似乎忘了,这地上可还留着脚印呢,可别说这满地的大脚印儿都你一个小女娃子踩出来的。”
“他给那孩子服了药,已经走了,我买不起那么好的药,只能自己煮点药渣水喝。”见瞒不过了,我也不废话,直接按大叔教的说。
“走了?柳家村儿出去的所有路口都有人把守,就是只鹰,也管叫它插翅难飞。说,他们到底藏哪儿了。”
“这我哪知道啊!那个男的会武功,又凶,带着人翻墙出去就不见人影了,我都怕死了,哪里还敢问。”
“你这小丫头,可比你表现出来的胆大多了,不说是吧,不说也没关系,带过来。”他突然下令,手下立刻押过来一个人,这人我熟,是柳郎中。
“柳叔……”,看着满脸血迹,一身惨状的柳郎中,我失声惊呼,无法想象从早上到现在,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丫儿啊,你就招了吧”,柳郎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着,“你别怪叔,你婶子,你两个哥哥,一个妹妹都被人家扣着呢,我不得不说实话啊。丫儿,咱跟那外乡人不沾亲不带故的,你到底把他们藏哪儿了,你就告诉各位大爷吧。他们拿了人便不会把咱们怎么样,你要是不说啊,别说是你,我这一家老小,加上村长,加上咱柳家村儿全村老老少少,都要跟着遭殃啊!叔求你了,你就说了吧。”
大叔确实提醒我出卖消息的可能是柳叔,可真等事实摆在眼前,我还是会心痛至极,毕竟柳叔是我这两年能坚持活下来的唯一指望。可一见他被折磨的惨状,我便半点抱怨也无了,如今听着他一句一涕的哭诉,我真是心如刀绞,进退两难。
这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显然并非善类,大叔也好,漂亮孩子也罢,我只是本能的觉得他们不是坏人,千万不能让他们落到这帮人手里。可另一边,是生我养我的父老乡亲,是两年来一直照顾我,接济我的柳叔,看到柳叔的惨状,还有他家人被扣的事实,我实在不能置之不理。可那漂亮孩子还生着病呢,若是落到这群恶人手里,岂不是凶多吉少?!我的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许是看出了我的煎熬和犹豫,柳叔继续劝道,“丫头,叔是没啥能耐,没啥本事,有愧你爹临终时的托付,可叔这两年也尽力照顾你了。咱村这三十来户人家,你就说你没吃过谁家的饭,喝过谁家的水?老村长隔三差五嘱咐村里人,让大伙儿多让着你,多担待着你,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都是乡里乡亲,你可不能置亲情于不顾,去袒护两个外人呐!”
柳叔左一句右一句的劝着,我却越听心越凉,趁他说完一长段中间歇下嗓儿的空挡,我轻轻道,“叔啊,中气十足代表脾肺强健,身强体壮,这还是你教我的。”还准备加把劲儿劝说我的柳郎中突然就闭口不言了,满是血渍的脸一下子胀成了猪肝儿色。他身后的黑衣人暴怒不止,似乎立刻就要发作。
我咽了咽口水,把眼睛闭上又睁开,心也如同被拂拭过的镜子一般,清明透彻,光可鉴人。我看向那群黑衣人的首领,轻声问道,“是不是只要我老实交代了,你们就不会再为难柳叔,村长和全村儿人了?”那领头人饶有兴味儿地盯着我,默不作声,只是点了个头。连话都不屑与我说,可见我也好,柳家村儿全村老少也好,在他眼里,不过蝼蚁尔尔。
“好!你们听着,收留那师徒二人的是我,放走他们的也是我,今日之事全系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我生于柳家村儿,自幼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全赖柳郎中和全村老少多有照顾,偷生苟活八年。而今身无长物,唯有贱命一条,今日就以此命偿还了各位父老乡亲罢!”说完,我冷不丁抽出首领腰间的佩刀,没有丝毫犹豫,心一横便抹向脖颈。
“叮”得一声脆响,刀子被一块儿携着霸道力量的石块儿打脱了手,我不禁大震,回望过去,就见那茅草堆里爬起一个人,不是那叫做“子舒”的漂亮孩子又是谁。只见他晃晃悠悠,身形尚且不稳,却嘶哑着嗓子掷地有声地喊道,“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儿,放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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