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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骨子里浸润着狼族的韧劲儿,二则受惠于老头子潜移默化的影响,宠渡打小就与世间很多同岁的娃娃迥然有异。比如幼时烦闷委屈或受了欺负,宠渡从不撒泼打滚,只寻一个人迹罕至的所在,用随手折来的树枝掘土,一似孤狼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毋需深挖,半尺足矣。也不用管挖得快或慢,大抵成坑即可,随后盯着土坑发呆,——有时候很久有时候很快,直至把土填回去那一刻便振作起来,仿佛一切的不如意都被埋入那坑里去了似的;若是受了欺负,则千方百计找回场子。因遥远而略显模糊的记忆中,在那些翻出来的土里都曾发现过什么呢?碎石。残枝。败叶。腐渣。泥水。……或许一应俱全,或只其中一二,可惜都是死物,自然少些趣味;不过运气够好的话,兴许还能收获一番别样的勃勃生机。是了。土里还有虫子。最常见的自然是蚯蚓,另有蚂蚁、蜈蚣、土狗子、蜗牛、蝉蛹……甚而能发现冬蛇的行迹,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各家习性纵有千般不同,却有一点是相似的。——以地为舍。凡有土之地,总不乏这些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家伙。即如宠渡此刻所踏方寸间,躲在地下的虫子们本能顺利熬过又一个寒冬,如今却被一声惊天干响震碎了清梦。那声起时,气流被拳劲急剧压缩,瞬至不堪承受的极限猛而爆裂开来,魔芒吞没了玉光,玉光冲淡了绀色,便以碰撞的拳面为垓心,一圈赤红气流势若惊澜,朝四下里滚滚荡开。那声未落,宠渡脚跟后的地面陡沉三尺,一个土坑由深到浅延至身后丈许开外;若从上俯瞰,形似晨光熹微中荷叶尖儿上头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腾空坠地的虫子们纷纷骂娘:可恶。奈何虫子的怨言历来无人在意,就像拳拳相对一触即离,宠渡也未曾捕捉到连续在那一瞬间的神情,只觉自个儿臂膀阵阵发麻,恍惚间脑中闪过缕许杂念。先是随老头子入城伊始,于酒楼里听那位姓常的老先生讲盘古开天地,彼时曾闻“共工怒撞不周山”一说,虽真假难辨,却令宠渡无限神往。却不料后在水月洞天中夺取圆环时当真见到开天辟地之壮举,犹记盘古大神将环上符纹剥离下来化成三物——除金斧与红火之外,就属那根擎天黑柱最坚,纵是当时画面中的黑雾巨掌也耗费了海量星辰之力方才将之拍断,勉强压制其生长。宠渡不知那黑柱能比连续那副肉身硬有几分,也不知共工撞山时是否与自己此刻一般感受,更不知连续被反力弹开后也自咋舌暗叹:“野小子还真他娘的够劲儿。”值此闪念工夫,连续沾地即起,腾空翻身平展双臂,身如苍鹰搏兔,自上而下将一条鞭腿甩向宠渡顶门儿,似根铁棒般猛敲而至。宠渡沉身扎马,急而不乱将双肘交叠举过头顶。乒!!!一圈更为澎湃的赤浪。一声更为响亮的撞击。肘叉架住了鞭腿。连续力压如山。宠渡不丢不顶。似静,实动,所以那宛若定格的一幕只维系了千分之一个弹指;倒是宠渡脚下的地面当先崩不住,早在腿肘相触的刹那便轰然陷落。力之所及地面炸裂,碎石土屑迸散飞射,溅有数丈高低,“呜呜咻咻”搅起一路风吟。穿枝透叶噼里啪啦。落入丛中窸窸窣窣。掉进水里叮叮咚咚。……及至尘烟渐消,地上赫然现出一个斗大土坑,形如一口巨大海碗被硬生生嵌进土里,碗口丈许方圆。有多深?纵使宠渡堂堂七尺,但在坑底正中站直喽也仅比碗沿高出半个脑袋。蓦地里,自弥漫的烟尘中刷的一下蹿出两条人影,前白后红,正是宠渡奋起反击死死咬住了连续。却说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固有其长,但将之使得再如何行云流水也难免其短——尤其在当下这样的近身搏战中,终不如人体四肢得心应手。故此这番赤手空拳犹比先前的真刀真枪来得更为迅捷,猛烈。双方不约而同将身法催运已极,或迂回,或取直,不断地撞击,分离,复再对碰……端的快至毫巅,但教一红一白两道光影时隐时现肉眼难分。谁进谁退?看不清。谁攻谁守?观不透。谁追谁逐?辨不明。所幸并非毫无迹象可循。那光犹能见。那声亦可闻。那地上深深浅浅的土坑也勾绘着游斗的轨迹。饶是如此,但在光亮前,在声响前,在新坑出现之前,根本无从判断二人下一刻现身何处,唯事后方知其动向,院外观望的弟子莫不嚼出一种“马后炮”式的无奈与荒诞。便在这几百双眼睛的凝视下,院子里前后两个土坑出现的间隔越来越短,数量却随之越来越多,那光与声也更显频繁,仿若暴雨夜里的电闪雷鸣。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轰——咕隆——轰隆隆——愈打愈疾。愈搏愈险。愈斗愈猛。愈战愈勇。就算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拳头,却往往被随之而来的劲风吹得龇牙咧嘴;抑或宠渡刚跃起,便教连续一拳擦脚划过,但凡慢个半拍,免不得被砸中脚板扽在地上。“若是细数起来,白追红的时候更多些。由此观之,当是连师兄略占上风。”“地上拆完拆地下么?!再这么打下去,你们说会不会惊动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啥的?”“那才真是鬼晓得……”“时候不算短了,两下里身法不慢反快,根本看不出有没有人受伤,这还如何预测胜负?”“果然是魔头。此獠分明比你我小上几岁,入山前还是一介散士,却能凭借那副身板儿将连师兄硬撼至此,到底是咋练出来的?”“做两手准备最为稳——”“休得胡言。连师兄铁定能赢。”“对。师兄最棒了。”“唉。打到几时是个头啊。”“看!”“快看!”突起的几声惊呼压得院外落针可闻,众人屏息凝望,但见院中两道人影骤然顿滞。原是二人收了身法,就那么伫立对视着,相隔不及一臂之长,抬手便能够到彼此。却不知又是哪边先手,片刻僵持后,四只铁拳再度碰撞。只谁也不曾料到,因为相隔太近距离太短,拳劲或不饱满,但拳速却无疑快上几番,故而相较此前任何时候,这一顿拳击从一开始就来得无比迅猛。拳光如电。拳影交错。两边也似心有灵犀,不挪窝纯拼拳,仅靠腰力发劲,抡臂挥洒泛起片片拳肘残影,却将脚底板牢牢钉死在地面上。连续老树盘根。宠渡不动如山。前一个灭异己:啊咄。后一个搏活路:啊哒。各自饱吸一口气。——仅此一口!啊咄咄咄咄咄……啊哒哒哒哒哒……受一掌就受一掌。吃一拳就吃一拳。挨一肘就挨一肘。痛?有何所谓?老子要废你,与痛何干?!真俩狠角儿!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在被干趴之前先将对面干趴,除此之外啥也不管,只是伴随着口中阵阵怪哮,铆足了劲儿对轰。对轰!对轰!!对轰!!!啊咄咄咄咄咄……啊哒哒哒哒哒……拳对拳:这是最原始、最野蛮的碰撞。力与力:这是最简单、最粗暴的较量。生或死:这是最纯粹、最终极的博弈。你听那声,——“砰砰砰”连响不断,再不像雨夜雷声那般有所间隔,却似战鼓铮铮丝毫无歇;若声光同察,分明一串炮仗“噼里啪啦”响得正欢;再瞅那光,圈圈圆圆圈圈,片片面面片片,层层叠叠绵密不绝,形如骤雨点破平湖时荡起的重重涟漪。然而,这赤红气浪到底因拳头对轰而成,一俟扩散疾若迅雷,故此不论从范围还是威势、抑或其他任何方面来看,又绝非水面上的柔弱水纹可比——或高或低,或横或纵,或斜或正,或大或小,或圆或扁,或浓或淡……前浪方生后浪即起,前浪犹盛后浪已至,总不外浪赶浪融相与为一,浪奔浪流滔滔不休。正是:潮头推拥,状能吞天没地。喷珠溅玉,势若万兽竞腾。其声势如此浩然,纵使当下寄居山间,却教人恍若置身江海边上。入眼的,是滚滚汹潮与澎湃狂澜。刮耳的,是连珠炮般的连绵轰鸣。钻鼻的,是水边特有的腥咸潮气。待其铺天盖地飞驰而至,院外道众不自觉拽步侧身,抬手护面,竟纷纷一副备战架势,生怕一着不慎被那浪头拍下道秧峰似的。气也浪浪风也浪浪,风浪过处,众人长发横飞衣袍猎猎,更有带伤弟子蹭蹭却步。谁承想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风浪扑面一阵紧似一阵,将众人口鼻只得进气儿难有出气儿,险些就此晕厥过去。众皆骇然。“肉身真能强悍至斯?!”“我若修得他俩十之一二的横肉,精进何止一步。”“奈何功法可遇不可求,连师兄来历不凡有此机缘并不稀奇;只那魔头从何而来的功法?”“……该不会也是偷来的?”“可别教我瞅到机会,不然定将那魔头的东西弄到手。”望着震荡开来的赤潮,围观弟子心绪难平神思各异,殊不知更令人惊骇的已在路上。须臾将至……:()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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