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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凌忖了忖,十个人派出去损失了也有限,还能占据道理,不妨就听她的。她倒也算计得缜密,不过再缜密也玩不出花来。
不觉微微露了点笑意,旋即收住,说:“好。”
十个人圈马回来时,在城墙下摇摇头,示意并无埋伏,一切安全。
温凌远远眺望着立在夏风中的凤栖,她那身薄丝褙子被风吹得贴身,似是胖了一些,虽看不清眉眼,却觉得那种凛然与妩媚一体的风姿并未减少,不由就心头发热,披了铁浮图札甲,骑上乌骓马,把凤枰如猎获一般横放在马背上,慢慢出了城门。
凤栖看他一眼,亦慢慢前往。
不几步,温凌已然隔着外郭的木栅居高临下望着凤栖了。
凤栖站立在地上,靛青褙子被她交握的双手掩住襟摆,郁金色长裙,赤红绦儿,压裙碧玉坠子,寻常打扮,美得惊人。
温凌喉头“啯”的一响,竭力控制目光中的温柔色,冷冰冰说:“栅栏郭门打开。”
门吱呀开了,他把凤枰丢下马,直直盯着凤栖。
凤栖提踵从门中进来,毫无畏惧一般,先看了姊姊一眼,又望向温凌说:“我与姊姊,想是永诀了,几句诀别遗言,能说么?”
“你说。”
她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在情在理,温柔可亲,叫人不忍拒绝。
反正他盯着,看她能如何翻出他如来佛的掌心去!
凤栖得他允许,才款款俯身扶起了姊姊凤枰。
“姊姊,还好吧?”
凤枰踉跄起身,却怪她:“亭娘,你不该来!”
凤栖看着她滚滚的泪,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姊姊,我该来!我不能不来。”
凤枰几乎站不稳,这段日子的揪心、痛楚、恐惧、绝望……现在仍然萦绕着她。或许她要摆脱这一切了,但想到这是妹妹用自己换来的,想到那些揪心、痛楚、恐惧、绝望……可能马上要加诸妹妹的身上,她的心在颤抖,用缺了的手指抓牢了凤栖的褙子,把那靛蓝色薄丝上抓出深深的印痕:“亭娘!你……不该来啊!他……他是……”
她想骂温凌是个禽兽,甚至是禽兽不如,她不敢想象妹妹在这个禽兽的手里会遭遇什么,强烈的愧疚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使得她那句骂他的话都哽咽在喉头,怎么都说不出来。
但凤栖柔和地捧着她斑斓的脸,看着她涕泗横流的模样,边落泪边温和地劝道:“别说了,我愿意的。”
凤枰摇着头,双手也无力起来,顺着那光滑的丝绸往下滑落:“妹妹,亭娘,以前,姊姊对不起你……”
凤栖哭着笑了。
以前,在晋王府里,闲极生事。庶姊妹里难免为“爹爹偏心不偏心”“母亲家世清白不清白”勾心斗角。也没什么大事,无非选首饰、挑布匹、奴婢里关月例银子、谁说了一句话不中听……之类鸡毛蒜皮吵吵。
如今,物是人非,生死难料。
凤栖道:“姊姊,谁谈小时候的傻事呢?姊姊,替我尽孝,好好活着。”
她抓住了凤枰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感觉到姊姊的一截断指上粉嫩的肉芽,尚未洗净的凝固的粘血……心如擂鼓,但必须更加清醒。
她说:“姊姊,到并州,嫁给张家,去晋阳,咱们老王府里看看。”
凤枰感觉到手心里塞进来的一个蜡丸,眼皮一跳,却见凤栖泪目中的几道机锋。
“我……”她嚅嗫着,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但凤栖说:“姊姊,这乱世,活命都不容易,我已经休矣,只求姊姊好好替我活下去。”
这是责任,也是义务,活着的人无可推脱。
凤枰很快就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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