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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凝辛夷和谢晏兮对视一瞬,又都收回了目光。
谢晏兮先下车,他落地的瞬息,车帘合拢再开,凝辛夷已经将账本收进了三千婆娑铃中。
扶风郡城有雪,白沙堤的气温更低,白沙镜山一夜白首,又反射出一片雪光,一时之间让人不敢直视。
不变的是是上次离开时如出一辙的宁寂,只是有了深雪覆盖,就像是给栖息在这里的灵魂盖上了一层圣白的棉被。
凝辛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山下的位置转了一圈,又收了回来。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所能留下的痕迹本就应当极少,如今又有这么一场雪落下,想必能够找到的线索应当少之又少。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总不能因为难,或许未果,而不去做。
山要一脚一脚蹬,一步一拜地上。
雪不能清,否则便是惊扰。
按照谢家以往的传统,所有人都要涉雪登山,一身狼狈,再跪在洞冢前的厚雪中,直至整个仪式结束。
慎伯和程伯都已经做好了要吃一场苦的准备。
却见谢晏兮站在队伍最前,向前行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公子?”慎伯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倒是没有不妥,只是我在想,这雪存在的意义。”谢晏兮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互相交换眼神,多有不解。
凛冬将至,落雪乃是天气使然,下雪就和落雨刮风天色阴晴一样自然,怎么还要有个意义吗?
元勘眉头乱皱,心道自家师兄的确喜欢偶尔会冒点酸气,但这会儿可是要祭祖,酸气可不兴这会儿冒啊。
只有凝辛夷若有所思地侧头。
她一脚踩在雪里,雪几乎要没过她的小腿,这才走了几步,她的大氅下摆都已经湿透,鞋子的情况也一片糟糕,便是特意加厚又做了防水,情况也不容乐观。
她这一身行头都是从凝府带来的,用料质地都是顶尖,却尚且如此,更不必说要跟在他们身后浩荡上山的这一行人。
谢晏兮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再看向面前的雪,目光从脚下一直延到山上:“祭祖一事,与世上大多数事一样,重要的是心,而不是行。所以我想,这一路有没有雪,老祖宗们应当并不在乎。”
他边说,一只手边按在了腰间的剑上。
祭祖当解剑。
但他不仅不接,还要出剑。
素衣黑发的少年站在山脚下,他甚至没怎么动,一只手依然托着身侧的新婚夫人,另一只搭在剑上的手微微一抬,拇指在剑柄上稍提。
缠金黑剑出鞘一寸。
一声铮然。
漫天风雪都要为这样的剑意避让。
满覆白沙镜山的厚雪被剑风扫过,硬是辟出了一条上山的路。
身后所有人的眼中都有惊意。
慎伯和程伯原本一个出身南姓谢氏,一个来自侨姓凝氏,两边天然看不对眼,年轻时自然也是说了数不胜数的对方的坏话。谁知世事难料,转眼竟然要在一起共事,饶是如今两人都年过五旬,饱经世事,面对面时,也多少有点不自在。更不必说,平素里更是会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稍微给对方点儿不痛快。
这是第一次两人在对视时,眼中有了写满了共鸣的震荡。
怎么……怎么有人敢在祭祖的时候起剑意!
谢晏兮起剑收剑都很快,扫出一条路后,也完全不在意别人如何看,怎么想,就这么牵着凝辛夷,直接抬步走在了最前。
程伯实在没憋住,嘴唇都没动,只用气音道:“你家公子行事风格实在有些不拘小节,还是说你谢家家风便是如此?”
慎伯:“……”
慎伯第一次没有直白回怼,从牙缝里挤字:“别你家我家的,现在都是一家了。我家公子难道还不是你家公子?”
程伯陷入了沉默,慎伯也不太想说话。
但两个人心底一边腹诽,一边却也忍不住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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