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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的人数慢慢变多,神使的传闻也在北境流传——有人专程找到先知忏悔罪孽,也有人试图将他留下成为座上客,那人却不为所动,仿佛贵族们提出的条件完全无法动摇他将迁徙者们带走的决心。
人们将他认定为虔诚的信徒、沽名钓誉的人甚至疯子,但这不会阻止愿意相信他的人投奔的脚步。
这支队伍花费长久时间终于走到北境的边界,此时它已经具备一个新生势力应有的规模。恰逢反对派主城遭了旱灾,绝大部分失去生路的人被当权者赶出城去,投奔他们的人数大大增加。先知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安置他们,想办法对付那些变本加厉地试图将他们根除的反对派贵族们。
皇家骑士团无法承载繁琐工作之后,他不得不频繁召唤亡灵先知或是其他先祖们分担压力,忙碌让他几乎没有心思去思考关于死亡之海和暴风要塞的事情,直到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一个刚刚加入的小女孩发自内心的忏悔。
“神使大人,我活着的每一天都背负着罪,如果真有神明,我不知他是否愿意拯救像我这样的人,”瘦弱的女孩跪在先知面前,说话的声音是努力压抑的平静,不受控制的眼泪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在一场奴隶市场的灾难中逃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救下我的人——我从奴隶市场逃出来,但那个和我一起被卖掉,没办法说话的女孩却没有。
“在这之后,一直帮助我的老约翰也死去了。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想我一定是有罪的,就是因为我在逃掉之后就没有……”
女孩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她想到那场奴隶市场里的闹剧、那个一直安静地被关在旁边笼子里的哑巴少女、想到那之后奴隶市场里声势浩大的清算和搜查、想到流落街头又被那位老人捡回家治伤时苏生的期待……
这一切都被一场旱灾终止了,她被驱赶出达特伍德城的时候,刚刚凑到足够多的钱币,让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自己的老约翰有了属于自己的墓碑。
它很简陋,没有雕刻,就连墓碑上的名字都是卖她墓碑的人看不过帮她刻上去的,但这已经是她能为救命恩人做到的全部。
女孩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背负着罪,但她渴求从传说中的先知口中收获一个答案,然而,就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真正的期待究竟是什么。
而所谓的先知,他自己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努力活下去,拼命完成责任的普通人,做不到全知全能。
卢西恩默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握紧魔法杖冰凉的杖身。等到女孩凌乱的叙述又进行了一会儿,他才确定了女孩所说的让她背负罪的人,就是那个已经沉睡在地狱中,灵魂也消失了的女孩。
一路走来,不是没有人提到过她的名字——她为北境带来的魔药和火核一直被人们使用着,她教过的学徒们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发明,将魔药师这个职业带往南方。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一个完全无关的人口中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每一句都弥足珍贵,而他现在要做的,却是像一个真正的神使那样给予她安慰,让她不再被心结所困。
“总会有必将降临的命运,”他俯身将她扶起来,眼帘低垂,“不同的选择通向不同的结果,就像河水在奔流中形成分支。我们不必为已经路过的分支而烦忧,因为那些守护你的人会一直在你身边,无关距离,无关生死。”
说到后来,卢西恩已经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究竟是为了安慰眼前的女孩还是说给自己。
他恍惚感到一双眼眸的注视,那双眼睛温和而慈悲,跨越如天地般遥远的距离凝在他身上,像一位慈祥的父亲不遗余力地保护祂的孩子们。
原来,他们的神明从不曾离去,也不会走远。祂会一直庇护自己最后的信徒,用一种他们或许暂时没有发现和不能理解的方式。
需要得到安慰的女孩抬头看着他,面露不解,但她已经感觉到那种由心而生的希望的种子。
“他们真的会一直在我的身边么,先知大人?”女孩轻声追问。
“会的,”卢西恩抬手接过一只飞来的纸鹤,“他们会陪着你,看着你长大——他们不会从这世界上真正消失,因为你还记得。”
女孩从先知这里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离开时甚至带上了久违的微笑。年轻的先知在送走她之后打开那只纸鹤,上面的字句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了,只是向自己的孩子报一句暴风要塞一切平安。
可是,那里怎么可能是真的一切平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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