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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那时，苏天他妈妈去世刚刚没多久，因为没钱，骨灰盒只能在殡仪馆放着，而他爸又查出了癌症，医院里每天都在催款，苏天实在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能厚着脸皮再去找他舅舅。

此前他妈妈生病的时候苏天已经跟他舅舅借过好几次钱了，这次进了屋苏天好久都没好意思开口，只是在那心不在焉的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兴许是看出了他的来意，他舅舅说：“苏天，你表哥谈了个女朋友。”

“是吗？哪的人，做什么的，人怎么样？”苏天没有注意到他舅舅眼里的为难，只是单纯的替表哥高兴。

他表哥比他大六岁，人长得不错，又聪明，只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干过不少荒唐事，甚至任性的从重点高中辍了学，现在在清江一家公司跑销售，据说收入还不错，就是一直不肯谈女朋友，因为眼光比较高，要求人家长得漂亮又温柔贤惠，还不能太没见识。这样条件的女孩子不是说没有，只是压根不可能看上他。没想到的是这次还真让他找着了。

“就咱们县城的人，跟你表哥以前是高中同学，后来也没考上大学，就找人托关系去你表哥他们公司当文员去了。姑娘人长得不错，性格也好，我跟你舅妈都很喜欢。”

苏天他舅妈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就是有些挑剔，一般姑娘是很难入她的法眼的，这次既然连他舅妈都很喜欢，想必这个姑娘是真的不错。

“恭喜啊，舅舅。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呀？到时我去帮忙。”都见家长了，应该结婚就快了。

他舅舅皱着眉，狠吸了一口烟，说道：“还没定呢。”

“为啥呀？”照理说他表哥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很着急结婚呀，难道是女方不同意？但是他表哥条件也不错呀，除了不是吃公家饭的也没什么大的缺陷了，再说他舅舅是国企的一个小领导，家庭条件还是可以的。

说起这个，苏天他舅舅就有些犯愁，“对方家里条件太好了，城里人，爸爸是医生，妈妈是教师，还有个哥哥在城里开了家小厂子，听说生意不错。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千娇万宠的。”

对方就是那种标准的知识分子家庭，而苏天他舅舅说起来是国企的一个小领导，但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那种领导了，只能管几个人那种，而且所在的企业效益还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倒闭了，不然他舅舅怎么也要给自己的儿子弄个正式工作。所以虽然他舅舅的家境比他们老家的大部分农村人好了不少，但在女方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意思是对方父母不同意？”

“倒也不是，因为姑娘坚持，他们倒也没死咬着不同意，就是怕姑娘受苦，要求我们必须在清江买套房子，也没说全款，首付就行。”

清江是苏天他们家那边的省会城市，发展的不错，但房价在各省会城市里算低的，而且那是四年前，全国房价疯涨的日子还没有来，对方又只是要求在清江付个首付，照理说也不算太过分，想必也是知道苏天他表哥以后也没有什么大出息了，只能趁没有结婚的时候要求亲家多给孩子们的小家庭一份保障。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舅妈没有正式工作，只能打零工，你表哥早些年败了多少钱就不说了，就说现在，他一个月挣那些我们也是没有见过一分的，全被他自己花的干干净净的。”苏天他舅舅声音有些哽咽，“我们两口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存了这么点钱。前些日子你妈生病，我也借了不少，你舅妈意见也很大，可那是我的亲妹子，我总不能见她去死……”

他舅舅后面还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苏天也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最后他说：“现在她人已经走了，之前借的钱咱就不说了，我们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表哥错过这个是决计找不到更好的了，我们就指着他结了婚生了孩子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和你舅妈这辈子就总算熬出头了。你爸的病治不治的好都是一个问题，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真的没有钱了，我劝你也还是……哎……反正舅舅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妈的后事就简单点吧，那样也花不了几个钱，如果实在还是缺，千二八百的，你舅舅还是能帮一把的。”

苏天有些懵，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除了舅舅，他们家的亲戚大都是没有家底的农村人，有些甚至自家儿女因为没有钱就早早辍学了，苏天他们家以前就算日子过得不错的。但是苏天没法怪自己舅舅，他已经帮的够多了，只是钱这个东西，真的能逼死人。

站在他舅舅的立场来说，妹妹已经没了，外甥说白了还是抱养的，他也算仁至义尽了。但站在苏天的立场来说，他的妈妈去世了，在把后事看的非常重要的清湾县来说，如果后事草草收场，那个人的来世都不会幸福的。当然，这些都是迷信，作为大学生，苏天不应该信，可是苏天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妈妈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总是念叨说等他们家天天长大了，自己就可以享福了，可是到头来一天福没有享到不说，连后事都要受尽委屈。身为人子，苏天于心何忍。

最重要的是苏天他爸爸，要想活命就要大把的往医院里撒钱，而苏天当时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不到一百块钱，那是他们全家最后的家当。

顾浩初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苏天面前的，开着他那辆看起来很朴素的车，摇下车窗问他：想挣钱吗？

苏天当时的回答就一个字：想！

……

从梦里惊醒，苏天狠狠瞪着眼睛看屋顶的天花板，觉得很是晦气，这么开心的日子居然梦到了顾浩初那个王八蛋。

不过想想当初那滋味，所有的亲朋好友都避着他们走，医院一次次不耐烦的催缴，寝室里说聚会自己都只能再三推托。贫穷二字深深的烙在了他们的脸上，尊严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