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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休息了一日,精神恢复许多。当下便不再耽搁,跟着那武官出城。
今天是难得的好晴天,出了大太阳,照得到处清白干净。积雪底下露出一些赭、一些熟褐、一些朱砂,是为树梢、房屋和挂的灯笼。武官走在最前,施怀推着子车谒,走在中央。
东风走在最后,相当高兴,和张鬼方手拉着手。每当有人迎面走来,张鬼方说:“你拉我作甚!”把手抽走。东风一点不恼,又甜滋滋拉过他手臂,将他拽回身旁。
要是张鬼方不出声,别人其实不会注意。但他总这么大喊大叫,一路上行人反而都发现他们牵手。走到城外,人烟变少了,东风说:“真是丢人,真是老脸都不要了。”
张鬼方不答,东风说:“这么爱现,干脆亲一口,更加现眼。”
张鬼方脸红道:“我不敢。”东风说:“真的?”张鬼方点点头。东风便把他拉下来,响亮亮地亲了一口。反正走在后面,不用看子车谒脸色,当先的武官更加不敢回头。
走到湖畔,新修“疏瀹涤心亭”周围,乌泱泱围满人。一大群府廨厨子,并一队城里雇来的屠夫,齐心协力宰了三十多头猪、一头牛,又宰了几百只鸡鸭。那武将上前通传道:“颜大人,几位大侠都来了。”
颜真卿请他们到亭子里坐,每人斟一碗热酒。东风手里拿着酒碗,不知不觉就喝完了。喝完一看,张鬼方剩半碗,施怀不敢喝多,只是偶尔啜一口,还有八分满。子车谒将酒碗丢在桌上,一滴未碰,全满。
颜真卿打趣道:“东风小兄弟,可先不要喝醉了。”
子车谒抢白:“喝不醉的。再把我这一碗喝了,东风也醉不了。”颜真卿自觉对他不住,不好说甚么反驳的话,讷讷应道:“这样。”
东风笑了笑,打圆场问:“先不要喝醉,也就是说一会儿放开喝啰?”
颜真卿神秘道:“一会儿就晓得了。”
等到正午,鸡鸭全数宰完,地上结了一层红冰。众厨子抬出一口大锅,就地搭灶生火,烧了一大锅烫水,把鸡鸭浸在里面拔毛。
颜真卿站到凳上,朝官道眺望,下来说道:“差不多了。”
城门大开,从城中流出来一条人河。有的穿长也有的穿短,大多是青壮。先前见过“仁义团”的首领,铁塔一样矗在湖边。城里赶来那些人上前和他行礼,他也不厌其烦地还礼。
“仁义团”众人到了湖畔,各拣空地坐下。湖边坐满了,新来的人再也挤不进来,只能远远朝那首领招手。
好些人挤到亭子里坐着。为了让位置,张鬼方侧身坐在长凳上,东风几乎坐进他怀里。颜真卿看他两个坐得难受,拍拍身旁空位,说:“东风小兄弟,或者你坐来这里?”
东风谦让道:“我们挤一点就挤一点。”一眨眼,颜真卿让开的空位也没有了。
陆陆续续来了近万人,空地围得水泄不通,漫天都是“嗡嗡”的说话声音。仁义团首领挤进亭里,朝颜真卿躬身道:“颜大人,来得差不多了。”
仁义团以他为首,眼睛尽都钉在他身上。看见他和太守作揖,众人纷纷议论道:“这是怎么回事?”“太守怎么在这?”
那首领转身喊道:“大家肃静!”然而声音传出十丈,又被盖住听不见了。
众随从抬出一面大鼓,咚咚咚敲了一番,声音震天响,谁说话都听不清。颜真卿耳朵震得生疼,缩了缩脖子。东风有内力傍身,倒觉得没甚么大不了的,信手拉了拉张鬼方衣服。
张鬼方领子险些给他拉开,低下头怒道:“干什么!”
东风附在他耳边说:“这么多人,加上三万静塞军,守不守得住平原郡?”
张鬼方说:“安禄山有二十万人!”东风道:“那更好了,要是二十万人都来打平原,我们就去打范阳。”
张鬼方说:“他留五万个人守范阳,十五万个人打平原。”东风笑道:“那也好,真要这样,洛阳就安全了。洛阳派十万个人,去打他们范阳。”
张鬼方说:“好罢,那么平原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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