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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疯王末裔24（第4页）

其实他在蜃卜中看到的大部分幻景都实现了——没有眼珠的脸是初代红龙之王的幽灵，星辰从泣血的眼眶里坠落指的是傅悯遭到腐蚀，那支对抗腐化天灾的军队就是红龙军和海魔军以及蛮王率领的蛮族。

永夜的确降临在极寒之境，冰霜和岩浆也彼此吞没交融。

然而天火无法使海水丰沛，也没有什么苏醒的妖魔。

安鹤笙不无讽刺地说：“傅悯为了阻止我实现理想，从我手上抢走了腐化之心。可惜他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承受不住腐化之心恐怖的魔能。”

蓝郁怔怔地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嘴唇颤抖着说：“我见过两位反抗命运、杀死预言的人。一位是您，另一位是傅悯。”

安鹤笙觑着他道：“你指的是，他杀死傅霄吗？”

蓝郁缓慢地摇了摇头：“在傅悯跟随傅霄返回雪沼城之前，他来找过我，让我为他做一次蜃卜。”

“你为他进行了蜃卜？”安鹤笙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关于他的预言是什么？”

蓝郁幽幽地说，那天他用傅悯本来要献给安鹤笙的花，进行了蜃卜。他的精神力不足，但神奇的是，那支花为他带来了足够清晰的幻景。

他看到红龙在雪崩中坠落，燃烧的鳞片变成冰霜的结晶，一片片从它身上剥落。

他在死亡的火焰中看到安鹤笙吞下一颗心脏，然后坚定地穿越火海，走向冥界的大门。无数漆黑的触手缠绕着他的脖子，像是要将他绞杀。

那些触手是从黑色的海面伸出来的。蓝郁极力往海面深处看去，看到了一个扭曲魔幻的怪物。它无法被描述，有千百只诡异的眼睛和无数巨硕的触手。

它们不仅缠绕着安鹤笙的脖颈，也刺穿了红龙被鳞片包裹的心脏。

安鹤笙一言不发地听完，皱着眉头道：“这听上去更像是关于我的预言。”

蓝郁所说的内容，和梦境档案不谋而合。红龙于雪崩中坠落，褪去一身鳞片，以及安鹤笙吞下一颗心脏的幻景，正对应红龙公爵和腐化之心融合后，堕落成不死者之王。

而那个扭曲魔幻的怪物，听上去像是红龙之殁中恐怖的魔物。

蓝郁失神地说：“有千百只诡异的眼睛和无数触手的庞然大物，和传说中‘深渊的妖魔’一模一样，是曾经厄神的子嗣——那个特殊族群的族长一脉所拥有的精神体，深海巨妖。没人见过它完全的样貌，所有关于它的描述都是数不清的眼睛和触手。”

安鹤笙向蓝郁投去疑惑的眼神：“它为什么会出现？我以为这个族群已经消失了。”

“我也以为他们已经不复存在。但是……”蓝郁面无血色地说，“在我说出蜃卜的幻景后，傅悯突然问我，知道他耳朵后面那片奇特的痕迹是什么吗。”

安鹤笙的眉头不自觉皱得更深：“那不是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胎记吗？”

蓝郁缓慢滞涩地摇了摇头：“他说，在他年少时离开海境前往王都之前，公爵夫人告诉他，那不是胎记，也不是伤疤。他的父亲不是海魔族，而是来自一个古老的、几近灭绝的族群。他们耳朵后面那片痕迹，其实是一种退化的器官。是他们信仰的神祇赐予他们的能力，让他们永远不会遭到淹溺之祸。”

安鹤笙回想起蓝郁讲过的关于那个族群的特殊之处，不禁脱口而出：“是腮？”

所以傅悯的父亲才会被称作“不溺者”，有关于他在水里也淹不死的传说。

傅悯竟然是厄神的子嗣。

“你们认为，”安鹤笙卡壳了似的停顿了好一会，再开口时，喉咙突然发紧，“傅悯认为，这个预言里的怪物是他，而他会杀了我？”

蓝郁颔首道：“他不知道要如何引发那种力量，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体怎么能变成那样恐怖的巨物。他只知道，如果您得到腐化之心，取代您的祖先成为不死者的君王，他就会成为终结您的弑君者。所以……”

他抬眼望向安鹤笙，嗓音嘶哑地说：“傅悯不是要阻止您，而是阻止他自己。”

安鹤笙的喉结震颤断续地滚动，仿佛吞咽蓝郁的字字句句实在太过艰难。

如他承认的那样，他喜欢傅悯。

可是对于自幼遍尝冷暖、啜饮仇恨长大的人来说，对于活在尔虞我诈和背信弃义中的人来说，这种感情太过浅薄。

他们对彼此有强烈的吸引力，是因为他们的信息素完美匹配，因为欲望的本能。

不管夜晚纠缠的身体如何难舍难分，当理性伴随清晨回归，平息了夜间的放荡和暧昧朦胧的感觉，他的灵魂依旧无动于衷。

他不相信这世上存在自我牺牲的无私之爱，不相信有谁能令他刻骨铭心。

所以他否定傅悯的死，用自己内心的阴暗去度量傅悯的动机，极尽可能地歪曲事实，拒绝接受这世上竟有人怀有那样一颗赤诚之心。

但蓝郁的话击碎了他的自欺欺人，迫使他不得不面对事实。

——愿我的尸骨能为您铺就这条荣耀之路。

这是傅悯动身前往雪沼城前，对安鹤笙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