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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直到聂筠不情不愿地被哄睡着,聂斐然才腾出时间来回晚上那通电话。
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打开后走到窗边,喝了两口后,身体放松一些,舒展了一下伏案太久僵硬的肩颈,掏出手机给陆郡发了消息。
「现在方便?」
而陆郡似乎一直守在电话边,信息刚发出,电话立即打了过来,背景音像在马路边,带着细微的嘈杂。
"筠筠睡了?"
"嗯,闹了一会儿自己困了。"
"……"
"……"
一个问一个答,说完却都陷入了短暂沉默,除了讨论孩子,好像谁也不知道下一句应该接什么。
半晌,陆郡突然有些急切地叫了一声,"聂斐然。"
被连名带姓地称呼时,通常没什么好事,聂斐然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我……找到了,"陆郡呼吸越来越急促,"你的药,在E岛的时候,你没吃,对不对?"
无论E岛往事,还是因为吃药所引发的矛盾爆发,只要与之相关的回忆,均有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闻言,聂斐然怔在原地,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这件事竟然还有被提出来重新讨论的机会,神经霎时紧张起来,捏着杯子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一时找不到回应的语言。
"为什么?"陆郡声音颤抖地追问,"为什么不解释?"
"什么为什么?"聂斐然嵴背僵硬起来,慢慢挪了挪位置,转过身,背靠着踏实的墙壁,稳了稳气息,装作满不在乎,平声说,"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你撒谎聂斐然,你不可能忘。"而陆郡一针见血地指出,根本没给他留面子。
"怎么不可能,"聂斐然说完,倒是不心虚,可耐不住心里憋着难受,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让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你可以告诉我的。"
"我说了的,但……"聂斐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说恶心吗?"
这句话瞬间把陆郡的眼泪逼了出来。
每句话都记得,连气话也记得,怎么会忘?
聂斐然渐渐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小声的抽泣,难以置信声源竟来自陆郡。
他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怪异而悲凉,就像心脏突然被剥离出了身体,疼得他捂住胸口,慢慢滑坐到了地板上。
"对…对不起,我——"陆郡哽咽着,艰难地说出这声抱歉。
"太晚了陆郡,别哭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聂斐然劝对方不哭,自己却悄悄抬手抹了抹眼泪,但声音还保持冷静,"因为我确实动过念头想吃了,后来K国的外派也是真的想去,你看,是我理亏,你骂我自私没有什么不对。"
陆郡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来得及把知道的其他事也全盘托出,只是痛苦地问道:"……可你为什么没吃?"
这是他想了一整晚都没得到确切答案的问题——
因为信件里说得很明白,聂斐然已经计划慢慢来,却又在清楚知道受孕几率很高的情况下放弃了唯一的避孕机会。
这个问题实在残忍,而聂斐然想了又想,然后很不忍地开口,直接告诉他,"因为在车上时,你说了想要的……我们的蜜月宝宝。"
不管过了多久,聂斐然仍然无法嘴硬装无事。他把水杯放在冰凉的地板上,流着眼泪,慢慢回忆当时的情景,"我把药拿出来的时候,想到你期待的眼神,突然觉得就这一次,早一点也没关系,不按计划也没关系,我……"
他说着说着,终于说不下去了。
风吹起邻居窗台上挂的风铃,细碎清凉的声音不绝于耳,而电话两头,心伤到极致的两人听着对方小声的啜泣,没有挂断电话,却不知这场惨痛回忆的尽头是什么。
最后,依然是陆郡先开口,声音嘶哑而无力,"见一面好吗?"
"……不了。"
"我一直在楼下,我想见你。"陆郡说着说着,语气几乎已经是哀求。
可是他等了很久,等得开始怀疑对面人是否还在听时,聂斐然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挣扎后的体谅,很温柔,但却再一次拒绝了他——
"还是别见了,过去的事就忘记吧,不要重蹈覆辙了,太累了,我希望你过得比以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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