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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卫松云的声音传来,谢仞遥看去,就见卫松云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脚下躺着一具尸体。卫松云仰起头来,愣愣地道,「师兄,是矜伐剑法。」谢仞遥不再硬碰,而是躲避着袭来的一个个人:「我们越在此纠缠,只会被我们亲手'教'出来的人用我们的招式一个个磨死。」「刚刚它只是生气,连个命令都没有下,这些人就扑了上来,」贺泉带着玉川子来到他们跟前,他身上钟鼎宗的宗袍早已破烂,语气急促,「我怀疑这些人不过是她的工具,与其说'教'他们,不是说是在'教'素月宗的宗主。」谢仞遥并没有过多的犹豫:「阵法在此,唯有破阵。」
「怎么破?」沉沤珠的声音传来,她双眸如火,「我抗头。」月悟也朝他们这边赶来,游朝岫甩了甩手,只道:「去阵心,阵心就是那个素月宗宗主,只要杀了它,阵自然能破。」
她看向谢仞遥:「师兄…」
矜伐剑法一道上,他们三人,游朝岫是个阵修,卫松云一身懒骨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唯有谢仞遥从不松懈,颇有造诣。
但游朝岫心中亦明白,这个阵法和她们以往历练遇见的阵法完全不同。
她并不想让师兄去冒险,话到嘴边,面上泛起难色,便愈发踌躇。
谢仞遥听她叫自己,顺便明白了游朝岫未说出的意思,他点点头,道:「你跟在我后头。」
卫松云刚解决掉一人,闻言连忙道:「你们别忘了我啊!」
没什么战术可言,无非是上前,杀掉这个所谓的素月宗宗主。落琼宗一行人不再非要杀掉袭来的人,边躲避边往洼地边去。但比谢仞遥速度更快的是沉沤珠。
她一身红裙,像穿梭在漆黑夜色里的一只蝶,快到谁都碰不到她的衣摆。
等所有人回过来神时,她已经从洼地边跃进了洼地中。
洼地里还残存着大量粘稠的液体,沉沤珠丝毫不惧,一脚踏了进去。可等着她的,并非像是镇上人的尸骨分离。谢仞遥眼睁睁瞧着,沉沤珠踏进洼地的那瞬,她脚下粘稠的液体猛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像是一张开合的鱼嘴,瞬间将沉沤珠吃了进去。在沈沤珠消失的那瞬,洼地边,一道天水碧的身影也跟着跳了进去。月悟拽着沉沤珠的衣摆,两人转瞬之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洼地中央传来一阵愉快的轻笑,粘稠的液体起起伏伏,折射着银白月光,像是一道邀请,又仿佛是挑衅,在问他们敢不敢来。谢仞遥握着拂雪剑的手紧了紧,少顷后,落琼宗一行人就到了洼地边缘。「一起进去,」谢仞遥轻声道,「既然它邀请,我们就去看看。」
周遭的镇民步步紧逼,听他这么说,游朝岫拉着卫松云,道:「师兄跟着我们。」两人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谢仞遥来不及想这么多,拽着顾渊峙的袖子,知道:「跳。」踩进洼地的第一脚,谢仞遥只觉得踩进去了一片沼泽,游朝岫和卫松云的身影即将消失,但谢仞遥脚下的地却一动不动。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另一张脸。唐豆子爬在他不远处,身子被粘稠的液体吞噬了大半。她似乎很痛苦,对谢仞遥伸出手来,要去拽他的衣摆。
「我是活的,」她一张嘴就是血沫,声音嘶哑,「他们都不是人,我是,所以才看出你们是外来的,才让你们来这。」「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我从素月秘境外面来。」
她就爬在谢仞遥脚边,说得那么可怜,眼中都是泪水。她的话这让谢仞遥愣了一下。
便是这一愣之中,唐豆子一手撑地,利落地起身,右手在液体的遮掩下,竟握着一把剑。她扬起手臂,剑尖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极圆的半弧。
灵力乍起肆虐,纷纷绞向谢仞遥。
矜伐剑法第三势,风禾尽起。
这是谢仞遥练习过无数次的剑法,他清楚地知道这道这道剑法会带给人怎样的伤害。
可两人离得太近,谢仞遥避无可避。
风禾尽起并未劈到他身上。
谢仞遥睁大了眼,眼见着属于他的剑法,毫不留情地,落到了顾渊峙背上。顾渊峙抱着他,一同往下倒去,两人身下液体分开,裂开了一道裂缝,将他们吞噬至尽。无尽的下坠中,顾渊峙身上渐出的血长久地印在了谢仞遥瞳孔中。
他们不知要下坠到什么地方,像是当时在万州秘境中,他们一起跌进镜子湖中那样。不过这次身份调转,顾渊峙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中。拂雪剑搁在两人中间,谢仞遥额前又都是汗,顾渊峙伸手去碰,终于如愿碰到他脸颊,于是在坠落间隙笑问道:「发什么呆?」「从前在你身边像个废物,」他喟叹道,「现在能帮你挡一挡暗剑。」
「师兄,我好高兴。」
第44章
谢仞遥只感觉到一阵冷,等他再睁眼时,顿时是一阵眩晕,眩晕过后,他眼中所见,都是刺目的白。
过了片刻,谢仞遥缓过了神,才明白自己周身都是厚厚的雪。
他整个人正被压在雪堆之下。
不知在雪堆里躺了多长时间,他左手被冻得没有知觉,右手却是温热。
谢仞遥艰难地往右侧了侧头,就看见了顾渊峙近在咫尺的脸。
顾渊峙紧紧地拥着他,谢仞遥右半边身子都在他怀里,被煨得温热。他此时还没有醒,一条胳膊扣在谢仞遥腰间。顾渊峙扣得紧,谢仞遥艰难地挪了半分,右手绕到他后背,摩挲了片刻,碰到了伤口。
谢仞遥手没什么知觉,摸了一会儿,才摸清楚伤口已经不在流血。这个姿势很不舒服,顾渊峙长得肩宽体壮,谢仞遥下巴艰难地搭在他肩颈上,手绕到他背后去碰伤口还是勉强。
知道他不再流血,谢仞遥暂且松了一口气,雪里虽有空气,但到底闷得人难受。他收回手,又静静歇了片刻后,费力挪开了顾渊峙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开始去扒两人身上的雪。
许久之后,谢仞遥觉得身上猛地一轻,随之,就看见了霜白的天空。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从雪地里坐了起来。
压在他们身上的雪有两尺多厚,谢仞遥并不敢多耽误,自己从雪里出来后,又费了好些时间,才将顾渊峙从雪里扒拉出来。他这才来得及去看周围的情况,这似乎是个平原,呼啸的西风夹着雪不断地刮来。谢仞遥累得很了,他在周围转了一圈,没见到游朝岫和卫松云,也没看见沉沤珠一行人。他和顾渊峙似乎被单独领出来,扔进了这冰天雪地里。
谢仞遥回到顾渊峙身边,去看他的后背,呼吸一滞。顾渊峙后背上,一道伤口从左贯穿到右,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一剑劈成上下两半,似乎再深一寸,就能砍断脊椎了。而他们不知在雪中躺了多长时间,顾渊峙也不知流了多少血。他伤口的两侧,已经没了血色,被冻得发白,像一团死肉。
谢仞遥绷着脸,指尖碰了碰这肉就收了回来,他将拂雪别在腰间,脱下外袍遮住顾渊峙后背的伤口,随即架起顾渊峙的肩膀,将人背到了自己背上,站了起来。顾渊峙比他高许多,两只长腿有一小半拖在雪地里,压得谢仞遥只能弯着腰。他一转头,就瞧见了顾渊峙拖在地上的腿,实在觉得滑稽好笑,谢仞遥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顾渊峙头枕在他肩膀上,安静而沉默地陪着他。风雪交加肆虐,前方尽是小腿深的雪,没有道路可寻,谢仞遥背着比他重很多的顾渊峙,在天地间走得异常艰难。但落琼宗练就了他的耐性,谢仞遥背着顾渊峙,挑了一个方向后,便一步一步走得稳妥。他累了就停下歇片刻,哪怕停的次数越来越多,也从未将顾渊峙放下来过。就这么稳稳当当地背着顾渊峙,谢仞遥从天明走到天黑,才碰到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雪的木屋。木屋里没有人,似乎被废弃了许久,屋中除了凌乱地铺着些稻草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屋门都掉了半块。但好歹能供人休息,谢仞遥赶紧背着顾渊峙进了屋,他将顾渊峙放下来,把屋里的稻草拢起来,在最里面铺成了一个床的形状,再把外袍解下来抖干净雪,铺在了稻草上,才让顾渊峙趴在了上面。人躺下后,谢仞遥也没敢停下来,木门是几根柱子捆着一起做成的,他略一思索,将掉了半块的门最粗的柱子取了下来,再用拂雪砍出了一截,然后凿空了中间。他用这个简陋至极的木杯子盛了雪,再放怀里用体温煨化,用这些水给顾渊峙将伤口周围给擦拭了一遍。木杯子能盛得雪极少,谢仞遥一趟又一趟地下来,等顾渊峙伤口周围都已经擦拭过一遍后,天际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谢仞遥这才在顾渊峙身边坐了下来,他冷得厉害,竟泛了困意。谢仞遥怕顾渊峙半夜醒来,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抱着拂雪,就这么倚着墙壁阖上了眼。等他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日光照在雪上,反射进屋中,将整个木屋照得纤毫毕现。顾渊峙还没有醒来,谢仞遥浑身没有一点热意,只和顾渊峙握着的手算是温凉。他松开顾渊峙的手,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出了屋子。屋外,雪已经停了,谢仞遥放眼望去,除了一望无际的雪,瞧不见丁点儿其他的东西,连天都是白的,不见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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