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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第1页）

好在，鹤华公主府就在城东，离桐花别苑并不远。有个不虞丶多的是人替她撑腰。

散漫无序地想着，元璟牵着她走过一道道宫墙，将她扶上迎亲的朱漆轺车，然后上马丶护在轺车之侧，随送亲队伍慢慢走向鹤华公主府。

离明德门越来越远，元璟回头丶遥遥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

蓦地想起征和二年春，被占沿江二十城的翊国为求和，向沪国进贡财宝无数丶绝色美女百名。

那年正月二十，百名贡女在大庆殿拜别国君丶依次坐上马车，车队驶过朱雀大街丶驶出升阳城东华门。

那时候，寻找阿云大半年丶毫无音讯的他，心灰意冷，策马回升阳，想求一求王兄动用隐蝠卫。

明明已过去二十三载，那天的场景，他却记忆犹新。

那是个天高云淡的上午，他一路风掣电奔，即将入城时，遇见许一舟领着贡女马车队，从城门下鱼贯而出。

他虽着急，却也不得不勒马相让，及至车队离开，才重新策马扬鞭，一路向西。

与车队擦肩而过时，他没来由地心念一动，回过头丶遥遥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车队。

这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婚仪完毕后，日头已偏西，元璟走出公主府，骑在马背上慢慢回桐花别苑。忽见城门的方向激起大片尘土，一队车马浩浩荡荡自东而来。

所有马车的车身都漆成深红，饰以重明鸟团纹——上垣褚氏。骑马走在队首的，正是司南侯褚秋水。

听说元旻南下之前，已下旨宗正寺着手操办国君大婚。

王后母族都回京了，这次大婚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大哥迎娶崔师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晃眼，大哥的儿子也要迎娶喜欢的姑娘了。

头一次，他真的感觉自己老了。

回了桐花别苑，元璟先去了小祠堂，那里孤零零竖着两张牌位丶一个木匣，两张牌位分别是：文端公辛佑安丶忠定公贺浮白。

贺浮白暴毙于征和六年春，倒在了大捷的前夕，走得并不安稳，有人说，他是被丹河谷七万降卒的冤魂索了命。

辛佑安病逝于征和六年冬，攻破燮陵那天，元璟癫狂之下险些屠城，幸得辛佑安阻拦，可那挣扎中拳拳到肉的重击丶尽数打在了佑安身上。

那以后，佑安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能撑过那个冬。

佑安是碧宁书院的杂役，除了惯常的活计，还时常帮年幼的元璟喂马跑腿丶照应他生活，所求的不过是多看几眼他的藏书。

后来，在崔夫人和元璟的举荐下，蔡大家破格收了佑安作弟子。佑安天份惊人，短短十馀年，学问已超过书院大部分先生。元璟倒落了下风，时常向他请教切磋。

温沉如水，亦师丶亦兄丶亦友的一代名士辛佑安，就因他元璟被仇恨冲昏的头脑，被如此荒唐地丶活活打死了。

至死，佑安都是温厚而包容的，从未怨过他分毫，只在临终前紧紧攥住他的手，眼里闪着乞求的泪光：「阿璟，战争已结束，莫要再造杀孽了。」

「沪南百姓苦啊，三百年改朝换代四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阿璟，答应我……我走之后，替我守着沪南的太平，让百姓莫要再遭战火荼毒…」

愧疚与悲痛缠得他喘不过气，他涕泪齐下丶失声恸哭：「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元璟本来还想立一张阿云的牌位，可她不喜欢「崔怜云」这三个字，「褚秋池」对他而言又太过陌生。想了又想，只好收敛了那块被他赌气摔碎的羊脂玉碎片，装入沉香木匣，与他两位挚友比肩供奉。

征和六年七月初，他攻破燮陵，目睹郑尧嘉不堪地死去，又杀了郭淑娴，并将沪国王宫的凤阁龙楼付之一炬。

征和六年八月初，他追杀千里，终于千刀万剐了郭越老贼丶并将一万虎威残部屠戮殆尽。

征和十一年五月，他终于抓住了降将萧胤的把柄，将其三族全部送上了断头台。

大仇得报的感觉，并没有想像中那般畅快。目睹最后一个仇人惨死，他的胸腔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不知该去往何处。

元珙催他娶妻生子丶过安生日子，他能拖就拖丶能蒙则蒙。总觉得，自己若真的幸福美满了，对不住那些孤零零丶冰冷冷躺在地下的故人。

南征之后从不与他来往的许一舟，在此刻找上了他。

第85章归期未有期

许一舟看着元璟，开门见山地说：「四殿下的兴庆宫，有个小伴读叫阿七，你去收他为徒吧。」

「那孩子年龄太小，在宫学里跟不上进度，你文武双全，教个小孩不成问题。好好教他本事，让他成材丶往后活得更好。」

「你说收徒就收徒么？」元璟嗤笑，「我吃饱了撑的，去教王后的养子，给崔师姐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