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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第1页）

樊州水师遵冯太后之令，搭载援军及时赶到。

南翊援军人数是荣军的五倍，荣军顷刻腹背受敌，沈绍宗当即率军撤回戎陵山大营。

此一战，南翊虽未丢失金州，却损失得更多——无数深谙戎陵群山丶蓥山丶摩云群山丶夔山丶木城山地势地形的崔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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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宸殿灯火通明，内三卫将前后殿门团团围住，苻沣身披软甲丶手执长剑，在王座上坐得端直。这位平素温厚儒雅的国君，此刻像一把笔直的长槊，目光如炬，越过殿中摩肩接踵的臣工和宗室子，越过三重宫墙，望向更远的远方。

火把攒动，两列卫兵从西安门小跑着鱼贯而入，为首两名将领跪在殿门外廊下，隔着内三卫扬声禀报。

「末将郅阳郡尉裴朔！」

「末将玄甲营副指挥使南宫羽！」

「启奏陛下，四万金州军已在玉照关尽数伏诛，末将奉建业侯之令，特来复命！」

「尽数伏诛」四个字响起时，苻沣瞳孔急遽震动了刹那，握剑的手无意识紧了紧，极快恢复平静丶淡淡开口。

「玉照关大捷，众爱卿百战无前丶舍生忘死，自当论功行赏。吏士有死亡者，给其丧具，使归邑墓；有死事之家，以钱粮田地恤之，建官塾教养其遗孤，岁遣使者，劳赐其父母妻儿，着不忘于心。」

殿内众臣齐齐跪拜，称颂苻沣爱民质渊丶柔德流光。宗室子弟面面相觑丶目露忧虑了片刻，也紧跟着跪下稽首大拜，附和称颂起来。

荣国强敌环伺丶征战不断，之前虽有对阵亡将士的抚恤政策，却并不完善，而且迟迟落不到实处。

建宁八年三月，因去岁东征，死伤将士数量庞大丶国内老幼妇孺无以为继。景樊和颜遂奏请健全抚恤制度，并开始强有力地逐步推行。

这些条条框框虽由景樊和颜遂牵头，却少不了继后和苻洵明里暗里支持。

苻洵如此做很好理解，收敛袍泽遗骸丶掩埋超度，善恤父母家小丶使其后顾无忧，对稳定军心丶增加己方战力大有裨益。继后身为南翊公主，也跑来羼和一杠子军务，还是能显着提高敌国战力的策略，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她的所作所为，不止苻洵看不懂，荣国丶南翊满朝文武都没人看得懂。

「城中乱军已平丶街陌巷道也已清理完成，诸位夫人和女公子受惊了，今夜即可返家」，继后坐在清泉宫前殿主位，对着殿内挨挨挤挤的贵妇贵女，神色无悲无喜，「东市失火，诸位家宅修缮皆由营造署全力担当，所需度支一应从国君私库支出。」

好像这短短两日，被打得哀鸿遍野的不是她母国的军队。

满殿女眷散去后，继后仰头靠着椅背丶闭目养神片刻，才缓缓起身走向东偏殿。

穿两道槅门，高大的檀木透雕屏风将灯光割得支离破碎，屏风之后的檀木条案上，放着一盏六角素纱宫灯，映得屋内三张面孔一半晦暗丶一半明亮。

苻忆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卷书，正挑灯夜读，神情十分专注，不时用鼠须蘸墨丶在书页上圈点。苻阐手持一册《盐铁论》，压低声音丶正与锦瑟辩论不休。

昏黄的烛光下，苻阐眉目温柔丶鼻若悬胆，纵是在辩论，举手投足依然端雅入骨，平和而温煦。

继后静静注视着锦瑟和苻阐，眼眸逐渐变亮丶唇角微微上扬，轻声自语：「原来如此。」

声音虽轻，却已惊动锦瑟，忙带着两个孩子起身丶要屈膝下拜。继后唇角弯了弯，柔声说着「都免礼」，目光却只一瞬不瞬盯着锦瑟。

锦瑟发现，较之去年初见时，继后清减许多丶脸色惨白如纸，两片薄唇几无血色，脆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心头不由一揪，伸手去搀扶继后。继后感激地笑了笑，并未推拒，顺势任她扶着走向长秋宫。

「请殿下莫要过分萦怀，节制哀伤丶珍重贵体。」两人携手走下台阶，顺着宫道和曲廊走了许久，锦瑟酝酿半晌，终于生涩开口丶打破沉默。

继后偏过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建业侯筹谋数月，在玉照丶奉宁设伏无数，以布防图为饵，合英平丶凤台丶郅阳三郡之兵，为的不就是今日？夫人此时生出恻隐之心，岂非背弃夫主？」

锦瑟恻然苦笑：「妾如此说，并非觉着侯爷保家卫国有何不妥，只是心疼那些战死的亡魂，无论是荣军还是翊军。」

继后目露探究：「听说去年此时，夫人被金州军擒入地牢，受尽酷刑丶还险些送了命，如今倒好了伤疤忘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