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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堂百官自乾元殿中走出的时候,彼此对望里都能从同僚的目光中看出几分恍惚之态来。
如果说,废太子联合宗亲谋逆,甚至因此坑害了皇帝性命,已是绝不该出现在大一统王朝之中的事情,那么天后今日的这出传诏,便更是让人完全无法预想到。
天后称帝,立安定公主为太子。
谁能想到这样的结果啊……
天下几时有过皇帝离世后,皇位是以这等方式传承的!
偏偏在那位陛下的口中,这个决定被以何其顺理成章的方式说出,甚至带上了几分临危受命的意思。
若非外有贼党作乱,先帝也还未曾下葬,只怕在这洛阳城中会即刻为她的登基做出种种准备,直到那十二旈冕戴在她的头上,成为帝王的象征。
“你说……天后到底在想些什么?”
韦思谦回头就见,弘文馆学士刘祎之从后头追了上来,小声朝着他发问。
韦思谦神情一凛,低声提醒道:“无论她到底在想什么,今日朝堂之上未有朝臣提出反对,便不当再称她为天后了。”
刘祎之端详了一番他的神情,也不知对方此刻的谨慎,到底是因为他并不觉得武后此举有所僭越,还是因为,他曾经是雍王李贤的属官,在雍王谋逆被杀后处境着实尴尬。
若非李贤自还朝之后,就因太子位置被褫夺,并未和韦思谦有过联系,恐怕他此时就不该身在散朝离开的队伍里,而是在牢狱之中。
但非要说的话,韦思谦的这句话没错。
他们没有反对那位陛下的计划,自此之后便不当再称呼她为天后。
随着上一任皇帝丧命于反贼叛党之手,天后的身份便已不复存在。
意外只在于,她不是成为太后,而是成为……
皇帝。
一位破天荒继位的女皇帝!
韦思谦所说不错,在成为皇帝之后,便不该再因循守旧,对她以天后相称。
刘祎之刚想继续开口,便听到后头的同僚里隐隐约约传出了个声音。
“先帝并未过世的时候,天后便已被称为陛下,执掌朝堂要务,如今这个陛下之称也不过是从天后转向皇帝,于我等有何区别?我看诸位也不必摆出这等惶惶不安的表现。”
这人话音刚落,便听到身边的一声嗤笑:“你这话也敢说,未免太过年轻气盛了些。”
刘祎之回头,就见当先说话的那人确实年纪尚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以他这等文史官员的好记性自然不会记错,此人乃是去岁制举恩科之中遴选入仕的,名为魏元忠。
听闻此人早年间在太学之中就读,便颇为特立独行,不屑于结党走动,而是潜心于对《九州设险图》批注解说。
在参与科举时的表现,也同样迥异于常人。
那科举之中的西域军事一题,除了已去碎叶的刘旋和郭元振之外,就属此人答得最好,直接被调入了秘书省中打熬资历,以备随后的任职调度。
所以他会说出这等话来,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那也更不奇怪,他会旋即朝着那发笑之人拱了拱手:“李御史说我这话是年轻气盛,敢问,足下又对今日之事有何评价?”
被他称为李御史的人名为李昭德,若论起家世来,不知甩了那出身寒门的魏元忠多少倍。
他既出自陇西李氏,也便同自认出身这一支郡望的李唐皇室之间,有沾亲带故的关系。
哪怕是当年太宗皇帝和先帝都先后重排氏族志,对五姓七望之中的其余几家有所打压,也不妨碍他这一门被排在第一等。
再加上,此人虽是明经及第,却在升迁之中或多或少沾了些门荫缘故,便更可算是官场顺风顺水。
他当即坦然回道:“以我看来,陛下此举实为爱子心切,以这等自负骂名的方式登基为帝,校验天下宗亲有何异动,倒是权宜之计中的上等。”
“只是……为了杜绝后患,怕是要杀得宗亲所剩无几了。”这后半句话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但并不妨碍,他在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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