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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死了?”文侪飘忽的视线掠过众人,停在了戚檐脸上。
那双常带笑的狐狸眼又浮现出了空洞牵强的笑意,他看到戚檐张嘴,很轻很轻地吐气。分明他就算将耳贴着戚檐的嘴也未必能听清其言语的,可是光凭嘴唇轻微的张合,他却好似听见了戚檐的清晰的一声——
“我恨你。文侪。”
因为说的是文侪,不是周宣,所以文侪知道不是戚檐原身在操控着他发话,而是戚檐他自个儿。
戚檐在怪他不计后果地跑出门去。
于是文侪笑了笑,脑子里竟不由自主地组织起了安抚那狐狸的话语。
文侪装着悲伤的模样,将自个儿蒙进了被子里头,只闷声说:“大家夥都出去吧,我自个儿想一想,消化消化——戚檐留下。”
这屋子里的窗帘都给人拉上了,电灯关着,适才燃着的一盏油灯又给俞均提出去了,这会儿房间里头暗得很。
文侪听到他人出去时合门的声音,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戚檐发话,便将毛绒绒的脑袋从厚被缛里探出来。
碎发有些淩乱地搭在他额前,他眯眼看向角落里那团黑影,说:“我现在眼睛还不大适应,你过来,靠近些。”
那团黑东西听话,只慢吞吞地挪动步子,文侪觉得他闹别扭的模样莫名有些可爱,差些笑起来,谁料那人甫挨近床边便踢去鞋猛然压上床来。
文侪方抬起一点的脑袋再度贴回了枕上,他终于得以看清那双狐狸眼。
戚檐沉默地盯着他,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连虚情假意地扯起唇角笑笑都不乐意了。
“干嘛?”文侪问他,“要打我吗?”
戚檐仍旧不说话,只是捧住他的脸,向下俯首,可是文侪抬手拦住了那人突然的亲吻,沉声说:“趁我没发火,快些滚开。”
戚檐不听话,拧着眉亲他的掌心,目光正落在文侪的眉目间。
文侪见那人瞳子都有些迷离了,只深吸一口气,隔着被子一脚踹去他腹上:“特么的,你还不如打老子一拳,这样老子还比较能理解!”
他说罢赤脚下床,猛地掀开紧闭的窗帘,叫月光尽数漏进来。
他回首,那人却仅仅弓着腰颓靡地坐在床上,双手捂腹。
“我收着劲了,你甭想装可怜讹我。”文侪说着,挪步去把灯开了。
“我真恨死你了。”戚檐语气低沉。
“大姨怎么死的?”文侪点头领下那人一声嗔骂,随即快速回归正题,“仔细说说?”
“不知道。”戚檐的嘴角向下撇着,“我和她一道追着你出去的,可是她跑得太快,我赶到时,你倒在她怀里,可她已断了气。”
“她身上有疹子吗?”
戚檐摇头:“没有。我也问过俞均,他说顾大姨不是因瘟疫而死的。”
“那可真怪了,当初平大厨死外头,也不是因瘟疫而死,难不成这瘟疫只会对我产生影响么……”
“先前不是已经分析出瘟疫不是寻常生理亦或心理疾病了么?”戚檐瞧上去还是没什么精气神,“我倾向于将他看作一类能够多次发生的事件。”
文侪听了他的话,沉默了好久,待回到窗前才说:“我好像知道那两只鬼是谁了。”
戚檐没有问,只是看向他。
“这宅子里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为了周宣考虑,他们显露出明显厌恶的,只有那两只鬼……而目前对他人做出明显的伤害举动的,除了那企图救我的平大厨,还有四爷和孟老板。”
戚檐平静地审视着他:“你说的是那两颗头颅?”
文侪点头:“若想带周宣离开的周四爷与孟老板属于正义方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周宣他爸妈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为了能让戚檐听得清楚,文侪将语速刻意放缓了些:“我们先前一直盯着这宅中人,可几乎人人都想要周宣离开这宅子。你还记得四爷同我们确切说过吧——这宅子是周宣他爸的。若困住周宣的是这宅子以及那两只鬼,那么掀起这场瘟疫的只可能是他的父母。”
戚檐敛下眼睫,笑起来:“既知始作俑者是何人,一号展览柜中的酒瓶子估摸着就是父母不理智行为的暗示……周宣他爸书房里,那本驯人手册也有了指向性,那么瘟疫……”
戚檐下床摸上文侪有些苍白的面庞:“是家暴。李策口中说瘟疫分明就是【某某】害的,那小孩当时还提过一嘴,说觉得瘟疫极好解决,只要找【那人】来就行。他说他自个儿从前也受过那个【他】的帮助,他说【那人】就像个神仙……可是李策受到过多少人的帮助呢?那几句话在阴梦中作为固定台词出现,必定有其用处。只不过在周宣的阴梦里,我们对李策的了解应当局限于电视上的新闻报道。你还记得你同我描述的么——【警方目前已将绑架犯捉拿归案】,李策口中的那神仙,指的恐怕便是【警察】。若一个恶性事件的涉及对象为父母与孩子,且是需得报警解决的高频率行为,最有可能的便是家暴了吧。”
文侪侧过脸躲开他的手,点头说:“是家暴没错。月亮是青紫色的,那夜恰好是圆月,常被拿来像征团圆的意象却叫你说是青紫色的,估摸着暗示的也是‘家庭暴力’……上轮我揍了李策,他却说没关系,说那是爱,估摸着就是受此影响。”
“既然已经确定瘟疫代指家庭暴力了,我的身份就很明显了吧?——我可有一堆沾血的童装。”戚檐手中未经冲洗的胶卷在他二人得出分析结果的同时显了影,可戚檐瞧都没瞧便递去了文侪手中,“你是周宣,我也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昨日我在流民房中翻到几张姓名牌,只是写有我名字的东西停在了【初三】,再没有之后的了。我原身的生命大概就停滞于此,即我是初三以及先前的周宣,而你是全部的周宣,你中包含了‘我’。”
文侪拿两指捏起那张照片,朦胧的影子褪去后,留下的是站在白板前的一个孩童,那孩童的面容是他文侪少年时的模样,而非戚檐。
正如戚檐所说,他们俩都是周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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