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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外的梆子敲过三更时,太极殿的烛火还亮着。
方羽跪在青石砖上听着赏功诏,袖口被商瑶挑开的裂帛随风轻晃,露出半截鎏金腰牌的暗纹。
"擢升镇国公爵位,赐永业田千顷,洛阳西市三条街坊。"黄门侍郎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捧着诏书的指尖微微发白。
跪在殿角的王元庆突然挣扎起来,獬豸补子剩下的半边麒麟尾缠在囚车木栏上,被金吾卫一刀斩断。
程咬金往嘴里丢了颗盐渍梅子,含糊道:"老小子在刑部大牢还嚷着要见陛下,说户部亏空的银钱都烙着'癸'字火印。"他粗糙的指节敲了敲腰间横刀,刀鞘上三道新添的划痕在烛火下泛着暗光。
商瑶捧着雪莲汤的手忽然一颤。
银簪在青瓷碗沿磕出清脆声响,汤药表面浮着的雪莲花瓣打着旋,映出她眼底未散的忧虑。
方羽接过汤碗时,袖中滑落的溯影镜残片恰巧照在诏书云纹上,两道新补的金线突然扭曲成蛇形暗纹。
三日后庆功宴摆在程咬金的将军府。
二十八个青铜鼎里炖着全羊,伙头军抬进来的酒坛子在回廊下堆成小山。
方羽的玄色国公服刚换上两个时辰,肩头金线绣的螭龙就被程咬金拍得翘了边。
"你小子这爵位来得痛快!"程咬金举着烤羊腿指向西边,油星子溅在长孙无忌的紫袍上,"幽州那三个账房啃了三天硬饼就招供,可比当年突厥探子软蛋多了!"
廊下突然爆发出欢呼。
十几个士兵抬着鎏金匾额跨进正门,"镇国公府"四个鎏金大字在火把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商瑶轻轻扯了下方羽的袖口,指尖拂过他手腕内侧的旧箭伤——那是三个月前在陇右道中的埋伏留下的。
"玄武门那夜..."她将温好的黄酒注入犀角杯,簪头莲纹在酒面投下碎金,"陛下赏的雪莲还剩三株,明日让厨下炖了鸽子汤?"
方羽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溯影镜残片在袖袋里发烫,昨夜镜中浮现的御书房剪影挥之不去。
那个戴幂篱的身影往奏章匣塞密函时,腰间晃动的正是户部尚书独有的青玉算盘坠子。
戌时二刻更鼓响起时,宴席正到酣处。
程咬金抓着两个亲兵比试角力,廊柱被撞得簌簌落灰。
商瑶借着斟酒的机会贴近方羽耳畔,发间茉莉香混着酒气:"东市新开的波斯商队...有上好的金疮药。"
她尾音尚未消散,长孙无忌突然举着酒樽插进两人之间。
这位以谨慎著称的吏部尚书满面红光,指节叩着案几上洛阳坊市图:"三条街坊的税银抵得上半个卫所军费,明日让户部那个刘主事..."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截断。
一匹枣红马撞开将军府侧门,马背上滚下来的驿卒满嘴都是血沫子,怀里紧攥的牛皮袋却干干净净。
方羽起身时带翻了犀角杯,黄酒在洛阳舆图上洇出古怪的纹路——恰似那夜溯影镜里青玉算盘坠子的轮廓。
"幽州加急..."驿卒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就昏死过去。
程咬金掰开他手指取出文书的瞬间,宴席上的烤羊香气突然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与那日在工部侍郎府井口闻到的如出一辙。
方羽展开文书时,商瑶的银簪恰巧挑开火漆。
簪头在地砖投下的"癸"字阴影中晃了晃,被闻讯赶来的黄门侍郎踩个正着。
来人捧着陛下新赐的鱼符,腰间却系着刑部特有的黑穗宫绦。
"国公爷明早还要面圣..."黄门侍郎笑着挡在驿卒身前,靴底碾过青砖上未散的阴影,"出征前的琐事自有兵部操持。"
子时的更鼓压过程咬金的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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