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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书低头摸了摸腰间,那是她带着岁岁独居三年来一日不曾离过身的东西。
“点些安息香。”她淡淡吩咐道。
兰英不疑有他,顿时起身去拿桌岸上三足鎏金瑞兽的香炉,低头焚香。
沈灵书低头服下解药,随后披了件黛色披风,穿上了鞋袜。
兰英正在用镊子拨弄隔香片,耳朵敏锐的听见了鞋袜趿趿的声音,她转过身,惊讶了下:“娘子,你怎么下地了?”
沈灵书杏眸情凝,透着一分纯然:“我习惯在安息香中加点梨花料,府上可有?”
月光下,她青丝散落在肩后,只着了件黛色织锦披风,领口处被一条细带松松垮垮地随意系着,露出雪白纤细的锁骨,虽在病中,可那双漂亮澄透的眼睛仍然带着不容忽视的风情。
被这样的美人灼灼瞧着,兰英下意识乖顺的点点头:“有梨花香料,娘子,我这就去取。”
正房所用之物皆存于隔壁耳房,沈灵书目送着她推开门,脚步微抬,很想借着机会跑出去,可这样势必惊动府中。陆执眼下驻扎在县令府,虽有一队军,可这县令府积深庞大,暗线众多,她不敢轻举妄动。
兰英似是防着沈灵书,很快取回了梨花香料,放置于炉中,香线悠悠的从炉中燃起,不多时便充满整个房间。
沈灵书回头睨了眼倒在地上的兰英,毫不犹豫推门而出。
庑廊下春风刺骨,她咳了两声后裹紧了披风顺着廊下一间一间找着。
她不知道陆执住在哪,可她凭感觉猜,不会离她太远。
意识到这一点时,沈灵书心中微微发烫。
她怎么会这样想。
数不清走了多久,沈灵书穿过了一道又一道垂花门,才终于在一间屋外看见了凌霄的背影。
她正要上前,偶然听见两个端盘小厮从前边小路上经过。
沈灵书呼吸蓦然一滞,藏在丛丛梨树间,顿住了脚步。
“外面还闹着呢?”
“呦呵,且闹着呢。太子殿下今日杀了三十几口人,那死者家属堵在县令府一天了,咱们老爷到现在还在偏厅安抚,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也无济于事啊!”
“这都马上人定了,这些人也不嫌累得慌!”
“你懂什么,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你家中老母若是无辜含冤而死,你会不想找太子索命?太子又怎地,他也是人,这人命跟人命,还能分得出贵贱?”
“我知道那是人命,可也是他们活该啊!非要去凑到王娘子家中不放人,那条街上百十口住户怎么就他们被射杀了,而且你不知道,这里边不光是村民,下午我听公子身边的小顺子说,是公子……”
“嘘!别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甭管怎么,这次的事实就是太子为了那小娘子当街射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这板上钉钉的事别再说了,快走吧……”
沈灵书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扯碎又揉开,再度紧了紧。她以为她能自持,可真的听见陆执为她不惜杀了人,背负了骂名时,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慢慢弯下身子,手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才再度起身。
凌霄在庑廊下焦急得踱步,冷不防看见那道虚弱的倩影,瞳孔瞪直,快步迎了上去:“沈姑娘,你终于来了,你快去看看殿下吧!”
沈灵书目光落在窗牗上,与凌霄刻意保持着距离,温声问:“药呢?”
凌霄忙不迭道:“还在耳房煎着呢,煎好了我就送过去。”
“不必。”沈灵书杏眸皎皎,看着他:“让我来吧。”
“此时此刻能照顾殿下的,只有我。”
凌霄抱拳,就差给沈灵书跪下磕几个大响头了!
沈灵书推开门,冷风灌了喉咙,她抿起唇,满屋浓重的药香味。
已是春月,可屋内还是点了银丝炭,可想而知床榻上的人虚冷成什么样。
沈灵书立在床前瞧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自从第一年入宫见到他,她见过他矜傲绝然的样子,见过他威风凛凛的样子,见过他咄咄逼人的神情,却从未见过他像眼前这般——
没有活人的气息,仿佛一具俊美失魂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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