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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骛清从谢老将军,说到两个哥哥:“你的大伯父,经历过甲午战争,在后来的天津保卫战,中炮殉国。你的二伯父,于中越边境阵亡。”
……
“少将军说的,弟弟听得懂吗?”斯年担心耳语。
何未笑,耳语回:“斯年可以叫爸爸了,和弟弟一样。”
从两三岁起,斯年对着相片叫了无数次的爸爸,但没真切开口过。
斯年腼腆低头,把拧成水波纹的黑长发理了又理,一抬头,对何未羞涩地笑了,轻摇头。
“妈妈。”布帘子后,男孩子叫她。
谢骛清拉开帘子,两手湿着走出:“他想要你洗。”
继清被谢骛清挡住视线,他歪过头,从谢骛清身后,对姐姐笑。显然,儿子和姐姐更亲姐,把斯年的话记到心里。
两人换了位子,一个给儿子冲洗身子,一个为女儿洗长发。
何未用白浴巾裹住继清,抱他出浴缸。小男孩像后知后觉地醒了,突然两只手紧搂在她后背上,埋头不肯动了。
“陪他睡吧,”谢骛清道,“我要出去一个小时。”
何未轻点头,抱儿子去了隔壁客房,斯年不愿打扰父亲休息,随何未一同换了房间。
谢骛清取下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重新换上军装。
楼下的军用吉普车上,坐着邓元初。
这次要释放一批□□,名单保密,邓元初眼见过,低声复述给谢骛清:“前天释放了一批,在武汉办事处登记领了衣服,已经送去西安再转延安。今晚的这一批有几个要留在国统区工作,也有要回沦陷区的。其中一个,回北平。”
吉普车在夜幕中,驶向前方。
吉普车停靠在街口,他和邓元初下车后,向内行去。
牌匾上书“太平试馆”。
谢骛清于牌匾下,迈入石门门槛。屋子里面,坐着几个身着灰布袍子的男人,年龄各异,其中一个戴着一副眼镜,在灰布袍子内是一件洗旧的衬衫。他低垂着头,似在闭目养神。
等在后头的几个男人依次按照名册,领了路资,离开屋子。谢骛清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在两扇木门闭合后,低声道:“召先生。”
召应恪被唤醒,抬头,和谢骛清对视。
召家大公子,而今也过了不惑之年。数年牢狱,使他华发倍增,清俊面容不再,文人气息倒是未减。
谢骛清搬过来一个高背座椅,摆在召应恪面前。昔日两人初见,他为京城贵客,而他则是名誉四九城的才子,受军阀迫害,走上了仕途。
自此,两人皆是身份数变。
1933年是一个命运的分水岭,对他是,对召应恪亦是。
召应恪因在天津监狱释放抗日同盟军将领,而遭逮捕。其后剥夺一切职务,入狱数年。彼时,谢骛清返回南方,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遭遇了最艰难时期,万里长征去往延安。当他在国共再次合作后,接到去各地监狱营救□□的指示,于名单上看到召应恪的名字,确实意外,再看到被捕原因,心下了然。
他落座,平视眼前人:“先生执意回沦陷区,可知北平如今是什么境地?”
“召某在狱中看过报,”召应恪答,“百业萧条,民不聊生。日夜难安,朝不保夕。”
谢骛清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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