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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伯闻言,沉默片刻道:“实妙策也。惟兵法有云,兵闻拙速,未闻巧之久也。秦人顿兵于坚城之下,不进不退,但开军市,恐无能为也。”
张辄道:“四方之粮毕至,恐于国有伤。”
吕伯道:“然也。虽尔,未若兵之顿也。”
张辄道:“秦人虽以凶悍名,其计也不弱。吾恐其另有谋也。”
吕伯道:“诚不可不防也。”
张辄道:“惟今之计,必也入启封,得其实情,与君上定计讨贼。”
吕伯道:“何得告之君上?”
张辄望望天色,道:“谅君上现已拔营。待至启封,初得其实,再令一先生黄昏回报,亦不误也。——现若离开,恐为尉氏所疑,事必不谐。”
前面邑里在望。两人再次警觉地收敛了表情。张辄走在前面,一眼看到路边一间草舍,用一支木棍撑出一串瓠匏。房前屋后,尽是树枝支出架子,枯黄的藤蔓还缠在上面。张辄上前,叉手当胸,高声道:“远来客商愿贾瓠匏!”
被木篱笆隔着的草舍“吱”的一声,打开了门,一名壮年人走出来,见篱笆外立着二人,一人士子装束,一人布衣长衫,以为是主仆二人,走到篱笆边,亦叉手当胸,回道:“公子何来?鄙舍瓠匏,盛水增甘,盛酒增香,小大兼俱,不知公子何求?”
张辄道:“家长言语有趣,敢问尊称?”
那人道:“低门草舍之家,哪有姓氏。素植瓠匏,家少兄弟,乡里顺嘴便称为伯瓠。客敢贾瓠匏,敢问所需几何?”
张辄反问道:“贵处尚存瓠匏几何?”
伯瓠闻言一愣,道:“鄙舍虽小,瓠匏怕不得百三四十。”
张辄道:“小子有伴在邑外,得二三百人。适入贵乡,贾井水三十瓮,敢问兄长,需瓠匏几何?”
伯瓠适才自知有人贾井水,得三十钱,甚是眼红;现见是那人的同伴,同样手笔极大,也心花怒放,赶紧推销道:“适才三十瓮井水,贾贵价三十钱。鄙贱依照此贾,三十钱,尽归先生。”
张辄道:“三十钱非小贾,且观瓠匏何如。”
那人回房,少顷,与一小童抬出一个大筐,里面盛满瓠匏,或大或小,或正或斜,各各不一。那人与童子将筐就地一倾,瓠匏平铺在庭院之中。那人满怀激情地介绍道:“公子且观,俱是今秋收摘,檐下阴干;俱为大瓠,无一破漏,均堪盛水。”
张辄一眼扫过,那些瓠匏无论大小,都被截去上口,内瓤已经收拾干净,遂问道:“可有匏塞?”
伯瓠脸上浮出一丝尴尬,道:“公子真贵人也,微贱之处,难承公子之意。愿公子另择他家。”
张辄闻言一愣,正不知伯瓠为何如此,身后吕伯连忙上前道:“伯瓠休怪,吾家公子颇有瓠匏,俱软木成塞。”
伯瓠当然知道是这么回事,便道:“穷乡鄙里,哪里有那等好塞,不过枯枝缠些葛麻便了。”
张辄见两人如此说,知道自己漏了怯,但身为游食天下的士子,只见过专门的木塞,不知道低层的辛劳,似乎也不算出格。不过自己心里惦量,千万不能短褐徒跣,不然非被识破不可。就着这尴尬劲,张辄干笑道:“小子无状,冒犯伯瓠,万乞恕罪!”伯瓠果然认为这是个没什么见识,被家臣带出来的士人,也不在意,连声说了几个“岂敢”就放过去了。
张辄道:“这等瓠匏,吾俱贾之,惟甚多难携……”
伯瓠道:“何难,吾父子携之同往!”边说边与身边的童子把瓠匏拾进筐内。吕伯从怀中真掏出三十文钱——那是吕伯价与吕伯兄弟见面后,豪爽地随便抓了一个钱包送的——如果现在吕伯掏出一块金饼,哪怕是小块的,估计交易也无法完成。伯瓠收好钱,插根竹担横穿筐耳,便与童子两人一起抬起,对张辄和吕伯道:“请公子引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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