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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园地铁站在蒂尔加滕区的边缘。因为防空需要,高射炮台边的大树都被砍矮了。动物园这里的高射炮台高一百英尺,顶上的四角各有一门重二十五吨的一百二十八毫米高射炮。柏林一共有三座这样的高射炮台。为了更好地融入动物园的景色,炮台的水泥基座被漆成了绿色。
尽管非常丑,但柏林人都很喜欢这座炮台。当敌军开始轰炸的时候,炮台发出的炮声至少能让他们知道,还有人在还击。
卡拉提心吊胆地从地铁站走到弗里达家。这时是下午四点,弗里达的父母应该都不在。鲁迪在厂里,莫妮卡多半出去串门了,有时她会去找卡拉的母亲聊天。卡拉在车道上看见了沃纳的摩托车。
男仆为卡拉开了门。“弗里达出门了,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他说,“她去卡迪威百货商店买手套了。沃纳先生重感冒躺在床上。”
“我还是在弗里达房间里等她吧。”
卡拉脱下大衣上了楼,手里仍拿着提包。进了弗里达房间以后,她踢掉鞋子,躺在床上看城堡行动的战斗计划书。她像上紧了发条的钟一样紧张,但能把偷来的文件交给弗里达,她又感觉轻松了很多。
隔壁房间传来哭泣的声音。
她很吃惊。那是沃纳的声音。很难想象那个没有担当的花花公子竟然会哭得如此痛心。
但哭声的确出自沃纳,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悲痛,但是没有成功。
卡拉不禁为沃纳感到难过。她告诉自己,沃纳多半是被哪个有主见的女人以正当的理由抛弃了,不需要为他担心。但她实在无法对沃纳发自真心的悲痛置之不理。
她下了床,把战斗计划书收进包,走出弗里达的卧室。
她站在沃纳的卧室门口,听着门里的声音,沃纳的哭声更清晰了。卡拉不忍心放着他不管。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沃纳双手抱头坐在床边。听到推门声,他惊恐地抬起了头。他的脸上都是泪水,脸涨得通红。他的领带松松垮垮,领子没有翻好,眼中满是悲切。他像是被人击倒无法站起来,因为太过痛苦,已经不介意被人知道了。
卡拉不想装出于己无关的样子。“你怎么了?”她问。
“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沃纳说。
卡拉关上门。“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砍下了莉莉·马克格拉芙的头——还逼我在旁边看着。”
卡拉吃惊地张大了嘴:“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她只有二十二岁,”沃纳从兜里拿出块手帕,擦了擦脸,“你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再告诉你这些,会更危险的。”
她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联想。“我大致能猜到,但请把全部情况告诉我。”
他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你马上都会知道的。莉莉帮助海因里希向苏联发报。如果有人在一旁帮你读发报的数字或字母,发报的速度就会很快。发报越快,就越不容易被盖世太保抓住。但没想到的是,莉莉的表姐去她那儿住了几天,在她的卧室里发现了密码本。该死的纳粹婊子!”
沃纳的话验证了卡拉最坏的猜测。“你知道我们在做间谍的事吗?”
他讥讽地笑了笑。“这事儿是我在管。”
“上帝啊!”
“这就是我不能插手被杀戮残疾儿童的事的原因。莫斯科方面让我别插手那件事,他们是对的。丢了空军部工作的话,我就无法接触到机密文件,也接触不到能够告诉我秘密的那些人了。”
卡拉必须坐下来和沃纳好好谈一谈。她坐在床边,靠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的工作前提是所有人被折磨以后都会开口。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背叛任何人了。可怜的莉莉被他们折磨得很惨,但她只认识现在已经回莫斯科的沃洛佳和海因里希。即便是海因里希,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以及他的其他任何事。”
卡拉的心猛地一凉。所有人被折磨以后都会开口,这真是太可怕了。
沃纳说:“很抱歉告诉你,但看到我这样,你终究会猜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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