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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池仍如往常一样,笑嘻嘻来,笑嘻嘻去,有一次甜酿实在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曲池弟弟。”
她把弟弟两个字咬得很重,是真把他当弟弟一样看。
曲池笑眯眯看着她有些严肃的面容,柔声笑道:“九儿姐姐”
他嗓音放得低,年轻男子的音色圆润动听,像春草,音调像根一样,深深扎在土里,他低笑:“每日听小云这么叫,我也想试试,觉得比九娘子好听些姐姐大我一岁,既然喊我一声弟弟,我也要尊称一句姐姐。”
“九儿姐姐。”
他把姐姐喊得很轻,像微风,也像他的目光,自自然然从甜酿面上拂过。
甜酿咬着唇壁,猛然扭头,她有些坐不住了。
四邻都很喜欢这个朝气蓬勃,没有架子的富家子弟,他出手阔绰,对人大方,相貌上又占优势,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甜酿整日穿得灰扑扑,脸色黄暗,相貌不扬,看着确实比曲池大好几岁,万不会把两人往那上头去想,真当这是一对姐弟。
他这么招人喜欢,两人相处又不留痕迹,甜酿只得老僧入定,每日只管闭着眼喊他弟弟。
夏末秋初,天气最是闷热,甜酿去西泠桥下送完熏香,再去照看小玉和小云支在湖边的摊子,见曲池也在一旁。
一场狂风卷来千万乌云,急雨浇灭了行人的游兴。
小摊上都是不能受雨淋的绢扇之类,几人急急收了摊,连捧带抱,将东西一趟趟往屋檐下送。
雨下得又大又急,游人都未带伞,一堆堆簇拥在屋檐下避雨,甜酿几人要收拾东西,最后近处已无落脚之地。
曲池把甜酿袖子一牵,扯到了一旁,拨开路人,把甜酿推到了屋檐下。
她身后就是墙壁,面前是他的胸膛,曲池帮她在角落挤出了一块避雨之地。
甜酿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不看眼前人,扭头默默凝视着外头的雨帘,屏住呼吸。
曲池挨得很近,见她全身绷紧,悄悄往后挪了一步,给她腾出一点喘气的地方。
旁侧人语喧闹,这一块地方,只听得见雨声,连呼吸都停住。
曲池的目光落在甜酿面容上。
“姐姐你脸上的黄粉洇开了”他低头,眼里含着笑,无声对甜酿说话。
甜酿也觉得雨珠从额头一直流淌到脸庞,有些痒意,不知是水痕,还是呼吸。
她从自己袖子里去掏帕子,曲池往后再挪了挪,让她低头擦拭自己的脸庞。
曲池专注睇她,敷着再厚的脂粉,描着再浓的眉毛,穿着再黯淡的衣裳,她也依旧让他心扉颤抖。
半鬓青丝,一缕松松垮垮掩在耳旁,隐隐约约露出半只小巧的耳,雪白的耳珠上有一个小小的耳洞,这耳上,昔年也佩着明月珰,珍珠坠。
怎么不让人心神荡漾。
一点温热轻轻拂过耳畔秀发。
甜酿警觉,往旁侧一躲,额头正撞在他肩头,余光瞥见他低头,将面容贴近她耳畔。
她猛然回过神来他想做什么。
甜酿恼羞成怒,眼里满是怒火,直勾勾盯着他:“曲池!!”
声音冰冷:“你僭礼了。”
“抱歉九儿姐姐”曲池面容有些讪讪,长长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半个身子都露在雨中。
甜酿面色不佳,目光沉沉看着外头的雨帘。
曲池见她那副神色,心也沉下去,一手捋着自己湿透的肩膀,抬头看着眼前雨雾。
良久不语。
转小的雨势又突然暴涨起来,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溅起千朵万朵水花,汇成一片茫茫水雾,水雾泛着青,是缥碧之色,西湖就在这烟雨茫茫中漂着,如幻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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