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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牵扯到那么多的性命,我也始料未及,玄微,你可知,一旦有了后悔,许多事便无法回头。”
“挖走内丹,你确实动手很快,我并不痛苦。”这是乌须第一次完全用岁年的身份与他对话,他道:“但此后,延绵无尽的不适,没有一刻止休。”
“这不公平。”
乌须君朝玄微伸出了手。
玄微仙尊气息都闭住,乌须道:“你我之间,绝非尊上你哭着自残,或跪下求我原谅那么简单,尊上昔日既为苍生天下谋局,那么今日——”
“也来分担本君身上,这苍生天下的鬼哭吧。”
夜里的皇宫幽冷异常,檐下的冰凌若悬刀般立挂,枝叶寒潭结的冰在空寂的深夜里,发出搁楞搁楞的碎响。
玄微望着乌须君伸出的手,像是冰雕即将靠近火焰似的,为之不可自拔,又觉毫无温度的自己不配去触碰。
可他的动作比他的思绪更快,指尖碰到乌须君的指腹,刹那间便握紧了。
然而不论是谁,都无法再传递温度。
冥君的眼睛在黑暗里散着清透的微光,这使他的双目看起来又像是猫瞳了。
玄微的气息不住发颤,眨眼间,玄微额头亦浮出了薄汗,冥君体内的黄泉之力太过激荡了,冲着他的四肢百骸。
一如当年,玄微帮岁年冲脉。
乌须无奈地摇摇头,作势要抽回手去,却被玄微死死攥住不放。
“如此看来,即便是先天神体也受不住这黄泉鬼哭。”乌须失望地叹。
玄微呼出的每一口气里都像是掺了冰渣子,他冷汗涔涔,痛苦地看向乌须道:“你每日、每时每刻,皆在受这般的折磨吗?”
“这倒没有。”乌须即刻答道:“毕竟冥君的权柄在我这里,只是魂魄不全,许多东西承受起来会比前几任要费力,你并非冥府中人,所以会格外难受一些。”
今夜的乌须君似乎心情还算不错,或许是因为他得知了通往鬼渊深处的通道近在咫尺,只待时机成熟后,即可前往取回本命法器。
玄微沉默了许久,久到窗外又风雪大作,仿佛回到了那座高台。
锁链、狂风乱雪、视野里淋漓的鲜红……他脑中的剧痛又翻了上来,如同一把巨斧劈开识海,将他整个人也劈成两半。
仙尊将不适的神色往昏暗之处藏了藏,乌须却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稍坐起来几分,道:“你仍会受当年幻象的影响?”
自离开水莲洲,玄微便时常会看见不属于当下的景象。
有时是过去他的经历,有时则是他未曾亲眼见过的画面。
乌须道:“这第二回的骨瘴,没有头一遭那么强,但偏生孕育出了极其强的蛊惑力,玄微仙尊,让本君探探你的灵脉……”
他话音刚落,玄微猛地向后退了几大步,动作之激烈,险些撞翻一架屏风。
乌须嗤笑,却听玄微语调都发飘,道:“你不能……你不能再接触骨瘴了啊……”
乌云盖雪曾有生吞骨瘴的过去,玄微再不敢让年年有一分一毫感染骨瘴的风险。
“大惊小怪。”乌须君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过去的眼神像是在瞧一尊花瓶。
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或许会悬着旁人的心,但他却无半点挂念,他道:“你我因果,皆系于此物上,岂是不接触便能跑开的?”
他注视着隐在暗处的玄微,道:“待你我因果彻底散伙,你将你手上的珠子摘了,再解决一下当年的幻觉遗症。”
“等到不再头痛,想必仙尊很快就会恢复成那高高在上的尊上吧。”
玄微猝然摇头,那惶恐的样子,简直如有人要抢夺他至关重要的宝物。
而伴随乌须轻描淡写的态度,玄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即便如仙尊,亦有无穷无尽的欲望,他不寄望于岁年原谅他,但哪怕是恨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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