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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宴平歪头想了半晌也没能忆起阿四的小伴读具体的模样:“可能吧,我没仔细看。”
阿四一头长发睡得乌糟糟的,偏生发丝细软,宫人梳得小心翼翼,半天也没能理顺。阿四见宫人着急得发慌,怕她有压力,便坐到姬宴平边上,一副要长久坐下谈心的模样,没话找话说:“我看阿婆仿佛对大兄很瞧不上眼,这是为何?”
“还能是为何。无非是大兄糟糕的身体让太上皇她老人家想起旧事了。”
姬宴平将太上皇十几岁时添了个阴阳人男弟的事略略一说,而后道:“说难听些,若非是当初昭后有心,在昭宗面前戳穿了那人的病症,如今在位的是哪个可不好说。”
姬宴平似是想起些趣事,凑到阿四耳边笑道:“快要铁板钉钉的事,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当时的太上皇定然是很慌张的吧?”
这争的可不是三瓜俩枣的家业,而是万万人之上的皇位,泱泱大周的主人。
要是临门一脚错失了良机,那该是多难受的事儿啊。这要是姬宴平,恨不能这小崽子出生时就掐死,不然真是不能忍。
阿四多少知道些情况,忍不住说:“太上皇添弟弟时,才十几岁,且没册封太子,应该不至于方寸大乱。”不然这男弟也不会活了两年才死。
姬宴平摇摇头:“这就是你不懂啦,这两年肯定是太上皇最难受的两年。因为从前她的身边是没有敌手的,没有任何人会让她不快乐。男弟出生后的两年,一定是她这一世最难忘的两年。我当初和姬难一起入学,听了男夫子几句酸话,便气得掀了桌,闹得他从弘文馆滚出去为止。太上皇当年,定然是远超我当日千倍百倍的感触。”
阿四怔怔听着,才想起自己上一世也是有过弟弟的。时间隔得太久,她都快忘却了。原来,太上皇也会有因为性别而遭受不公的时候吗?
是了,怎么可能没有呢。
一个家族里拥有的越多,家族中因性别被剥夺继承资格的女人失去的就越多。乞丐家的破碗,皇帝家的江山,论起来,竟是一样的。
笑话里有农户认为皇帝挑担用金扁担的荒诞故事,现实中,只有在对女儿的刻薄上,一模一样。
剩下的话,姬宴平不必说,阿四也已经明白:“太上皇已经是一个可以言行无忌的老人了。”
太上皇年纪大了也不用再尽力做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她不必再隐藏微小的情绪,可以大大方方地表露出来。
她厌恶当年那个被利用着差点害她失去天下的孩提,真心实意地盼望那个孩童死去。而在数十年后的今天,这份厌恶也蔓延到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太上皇对自家血脉的期许大约也来源于此,昭宗对子嗣血缘的过分追求推动了太上皇继位,同时也将这份执着留在太上皇的心底。
太上皇未必不知道自己这点带着偏见执念会给姬若水和阿四带来影响,但她已经过了需要在乎这些的年纪了。无论是皇帝、太子,还是姬若水本人,她们都会包容太上皇的情绪。
老人陈旧的观念在新一代眼中或许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但没关系,当家做主的已经不再是她了。
阿四轻而缓地弯起唇角,最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啊,没想到阿姊也会有共情别人的时候。”
姬宴平哼道:“那是因为我不能像烧去凌烟阁一样,放火烧兴庆宫。”不能解决别人,就只能反过来劝说自己。
不知不觉间,梳发的宫人早已退下了,阿四细密的头发被宫人用金丝缠的红绳扎成两角。
阿四左右甩动,有些不习惯:“在行宫总是随便绑一下就出门,再梳起来总感觉紧绷的不舒服。”
姬宴平说:“那就散着。”
“我可不想被言官揪着小事不放,太烦人了。”阿四把狐裘再次穿上身,宝贝地拍拍衣袖。
姬宴平瞧出阿四的小心思:“这是你自己猎的狐皮?”
阿四骄傲道:“是呀,是不是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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