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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ldo;我怎么能不知道,我刚从行在回来。去时弄脏了丧服和鞋袜,皇上命章回替我取了干净的替换,又调了二人抬,把我送回来的。
余崖岸听了,心顿时往下一坠,&ldo;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用意?
她坐在灯下,脸色有些发白,嘴唇无措的翕动着,半晌才道:&ldo;我以为出了宫,就和宫里再无瓜葛了,但今儿进了行在,才发现皇上和以前不一样了。早前在宫里的时候,我想尽办法接近他,那时他高不可攀,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那天金娘娘给我餵了蒙汗药,把我放在绣床上,明明到了嘴边的食儿他也没吃,我满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可我好像高看他了。
她说着,把紧握的拳头递到他面前,余崖岸迟迟伸出掌心来接,从她手里落下来一串菩提,&ldo;大人眼熟这个吗?
怎么能不眼熟,他不止一次在皇帝手腕上见过这串菩提,虽不是日日戴着,但偶尔也在指间盘弄。
他抬眼望向她,&ldo;皇上赏你的?
如约点了点头,&ldo;我已经嫁为人妇了,赏我这个,合规矩吗?
一种难堪的真相呼之欲出,但余崖岸並不愚钝,他很快便平復了心境,嘲讽地打量了这金线菩提一眼,&ldo;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言,你不是应当高兴吗,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他了。
她並不否认,&ldo;我自然也这么想,但杨稳和闻嬤嬤在你手上,我不能贸然行事。我也不必在你面前粉饰,我心里算计什么你都知道,我想过千百种法子,却从没打算走这条道,因为我不能对不起先父先母。
说着顿下来,轻吸了口又气,&ldo;可是先前,他瞧我的眼神好嚇人,我忽然觉得很害怕。他和章回说,要打发你出去办事,让我多去陪伴太后和皇后
大人,你能不走吗?或是谎称我病了,带我一起走吧。
余崖岸听她慢慢地说,虽在极力保持冷静,但还是能从她不时颤抖的语调里,窥出无比的恐惧。
要说分辨真假,他的脑子並不相信,但他的心却寧愿她说的都是真的。忍不住试探,&ldo;夫人这谎撒得不圆满,你怕他,却不忌惮我?
她果然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在失望几乎占据他的內心时,不情不愿道:&ldo;我记得那天你说过,你是他的一柄刀,我虽也恨你,但我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若论主从,他是元恶大憝,你是奉命行事;若论亲疏,我和你通稟祖宗,拜过天地,你们不能相提並论。
其实男人很好骗,就看她愿不愿意。
她的这番话,着实让他心动,她能这么通情达理,简直是意外之喜。
所以说了,她还太年轻,即便仇恨再深,也不可能有长性去维持。先前在宫里时候,遇见了狗不拾的杨稳,两个人一拍即合图谋什么报仇大计,回回落空。现在把他们拆开了,一个在誥敕房老老实实盘着,一个被他养在內宅。这一对儿难姐难弟没了照应,两下里自然都消停了。
他一面为自己的驯养成功感到高兴,一面又因新的难题发愁。金鱼胡同那桩案子太小太小,小得犹如尘埃,皇帝眼里盯着的,只有那些同姓同宗的藩王们。若忽然向他稟报,魏如约是许家的漏网之鱼,恐怕他还要在脑子里翻找翻找,才能找出对应的人和事件来。既然不知道有这么个见天想取他性命的人存在,自然不会来怀疑她。万一当真后悔了,重又惦记上她,那想断了他这个念想
只怕难如登天了。
別人不了解皇帝,但作为陪他一起走过高峰低谷的膀臂,深知道他的为人。你看他好优雅,好高洁,甚至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将你拆吃入腹的时候,照例可以笑语盈盈。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阴谋阳谋像一片沼泽,暗暗将你包围,等你发现,早就来不及了。
所以你最好求神拜佛,不要让他盯上你,也最好不要用任何极端的方式,来勾起他对你的兴趣。大鄴开国两百余年,锦衣卫是高祖执政后期创立的,搜罗全天下一切不为人知的机密,对慕容氏歷代帝王的经歷和喜好,自然也了如指掌‐‐
慕容氏是鲜卑人,鲜卑人骨子里流淌着狂放的血。高祖皇帝当年谋了哥哥的江山,连嫂子也一併笑纳了,当今圣上万一瞧中了臣子的夫人
那又怎么样?
心里不由一乱,他低下头,用力握住了手里的菩提手串,念珠互相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
如约轻轻唤了声大人,又追问一遍,&ldo;你什么时候走?能不能带上我?
余崖岸调转视线望了她一眼,头一回觉得无能为力,&ldo;我不能带你走。今儿夜里先行赶往敬陵,预备迎接先帝梓宫,要是带上你,礼法上交代不过去。
她显得有些失望,&ldo;你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吗,不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吗,如今让我跟着你也不行,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拧起了眉,&ldo;锦衣卫再有能耐,也不能把慕容家的天捅个窟窿吧。我上陵地里去,带个女人,不等皇上降罪,朝会上御史就能把我弹劾死。
他气恼地说完了,顿了顿又来安抚她,&ldo;仪仗队再行三天,就到敬陵了,毕竟还穿着孝服呢,暂且不会怎么样的。你且忍一忍,等回了京再从长计议。
她听了,无可奈何点了点头,&ldo;那这两日,让涂嬤嬤陪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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