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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萧驰野微微后仰,搭着手臂,对沈泽川说:“不错,我们在阒都时也曾谈过薛修卓。姚温玉说过,他虽然没有被海阁老收为学生,却很得海阁老的青眼,当初姚温玉的及冠礼,让他捧冠正是这个原因。他在最初入仕的那几年,写的策论皆是免除世家之见,期望由花思谦主理的太学能够恢复姚太师时的鼎盛。你知道,当时内阁除了海良宜,皆由世家出身的朝官组成,往下六部更是如此,阒都择官甚至一度以姓氏为先,连花家大字不识的十三子都能担任兵部要职,插手禁军事务。孔湫那会儿还在刑部熬资历呢,你从户部提起的梁漼山也是那会儿一直被贬,升迁无望。”
沈泽川缓缓颔首,说:“他当时能任职户部都给事中,也是花思谦要打发他出去的意思。都给事中是连通皇上的要职,可是当时咸德帝不能主政,这个职位能不能有业绩,全凭主理内阁的花思谦说得算。薛修卓的行事作风,也是在那个时期开始转变,由先前的激进,一度转为低沉,最终成为了后来我们熟知的模样。”
余小再越听越心惊,说:“可他既然是与寒门为列,又为何不与我们通气?那韩丞……”
“他也曾在李建恒登基一事中尽心尽力,但是他很快察觉李建恒没有大刀阔斧的气魄。当时李建恒不断在几方拉锯里摇摆,以海阁老为首的寒门官员甚至没能除掉太后。”沈泽川偏头,右耳上的小玉珠被阴影遮挡,他说,“太学学生在此次对寒门官员的攻击里屡次提到了软弱,这恐怕也是薛修卓不再信任寒士的原因。海阁老的保守之策让大周残存了下来,但他也给世家留下了喘息的机会,世家彼此给予,就像这一次,魏怀古倒下了,韩丞就站起来了,这不是薛修卓想要的结果——”
沈泽川忽然停止,眯起了眼。
“难怪他会带走先生。”
齐惠连是激进派的首要人物,他在东宫时就是做事,太子存活的时间不久,却能完成黄册入籍这样的事情,靠的就是东宫僚属不恤人言、衣宵食旰。薛修卓如果想要改变海良宜主政期间的稳健求和,就势必要寻求齐惠连的相助。
可是齐惠连拒绝了,于是薛修卓把齐惠连交给了韩丞。
沈泽川抿紧了唇线,侧颜在烛光里十分冷漠,他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个人不相信任何人,他仍然想要凭靠新帝维持大周,为此不惜得罪老派世家。他想要让阒都换血,我们在阒都斗垮了魏怀古等人,如今都成了他能够安插的空缺。余大人,你说错了,他上奏的折子能打动天下学子的不是皇女如何美好,而是他最后一句话。”
这个世间没有哪条律法是择录朝官时以嫡为先、以门第为先!世家霸占着上层官职,让大周一度成为八姓之朝。李氏皇帝的强硬与否昭示着寒门是否能够能从八姓之中杀出重围,他们在永宜年后期进入了寒冰期,这个时间太久了,他们迫切需要的是一位心向寒士的君主,不论男女,只要他能够振奋寒士之心,在齐惠连、海良宜相继过世以后承担起寒门期望,那么他就能得到簇拥。
太后主政以后带给寒门的不仅是变本加厉的排挤,还有李氏皇帝深入人心的孱弱。学生们之所以对孔湫、岑愈如此苛刻,是因为他们已经无法忍受当朝的次次退让,忍了一辈子的海良宜都决然死谏了,孔湫为什么还要忍?天下改革就在眼前,就是现在!不作为就是尸位素餐!
但是现在就真的是个好时机吗?
沈泽川觉得不然。
海良宜为什么要忍?因为世家已经成为大周沉疴,刮骨疗伤早在永宜年就该进行,结果在海良宜动手以前,中博兵败,大周宛如暮年老人,又被人当腰一踹,踹得口吐鲜血,不仅外伤难愈,内伤更加难愈。他在死谏以前质问朝堂,说这是诸位推波助澜的错,可是这个“诸位”里是否也包括他自己?
如果他当初没有对花思谦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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