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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说话都不痛快,哪边都不好说。后来唐宁缓了会儿,又说:“晓东,我想问问……你是打算……不,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是在一起图个新鲜,还是……以后都在一起?”山里的黑夜和城市里是很不同的,除去前面的小灯和头顶的月亮,陶晓东什么都看不见。城里处处有灯光,路灯,住宅楼的灯,总会留点亮。山里的黑太寂静了,那种静谧和安宁隐在无边的黑暗里,看久了也发闷。陶晓东低着头打电话,说:“言……汤医生怎么想的我不清楚,看他的意思。”“那你呢?”唐宁问得直接。陶晓东坐在那,脑子里好几种回答来来回回打转,最后还是说了句真的:“我肯定不是图新鲜,你也知道我的职业,我要是冲着新鲜去,能选择的太多了。”唐宁很久都没说话。陶晓东抬头找星星,竟然看不见。看来山里的空气也就那么回事,像他小时候那样满天星星的地方可能再也没有了。现在小孩儿没躺外头看过星星,也挺可怜。陶晓东思想都不知道转到哪儿了,唐宁才轻声说了句“知道了”。陶晓东不知道回什么,说什么都感觉不合适。这么多年很少有他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然而面对唐宁的时候他也真的心里过意不去。情绪很复杂,他从来对唐宁都没什么负面情绪,现在还多了一些人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那点情绪。陶晓东说:“那你早点休息,听你声好像不太舒服。”唐宁“嗯”了声,说:“没事,你也早点休息,耽误你时间了。”陶晓东说:“哪儿的话,说远了。”虫子叫声很杂,却不显得吵。这么安静的环境里,两个尴尬处境的人打了个尴尬的电话。互相之间还都挺礼貌,客客气气地问了好说了再见。这也挺逗的。挂了电话陶晓东回了宿舍,听呼吸那个大学生已经睡熟了。陶晓东摸黑回了他的床位,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汤索言:给你打电话一直忙线,那你早点休息。陶晓东回了条:刚才打电话了言哥,你早点睡。汤索言:我差点以为你把我号码拉黑了。陶晓东在这边笑了下,回:哪能啊,你都想点什么。汤索言:把你换成我,你看你都想点什么。挺平常一句话,汤索言一说,陶晓东脑子里关于有些事的神经又要断。他赶紧换了个话题,说:你这几天忙不忙?这话题转得有点硬,不漂亮,陶晓东现在也顾不上漂不漂亮。汤索言:不忙,就是不太舒服。陶晓东马上问:怎么了?哪不舒服?汤索言:下雪好几天了,手疼得厉害。陶晓东皱了下眉,问:下雪也疼啊?汤索言:嗯。汤索言:手凉。陶晓东还是皱着眉:药还有么?你用毛巾烫烫手,药贴上。汤索言说:没了。陶晓东又不傻,汤索言又手疼又没药了,言下之意他还能听不明白么?这位也挺上道的,马上回了句:等我回去给你拿。汤索言说:行。陶晓东出来一周多了,如果不是盖房子他估计已经回了。既然房子都拆了,那怎么也得盖差不多了他才能走,不然他走了把这一摊都扔给半盲的校长,不是那么回事。学校放的这几天假,住在山上的一般都回家了,大部分盲童都没回,他们回家得有家长过来接,来回走一趟很折腾。这里面有些其实已经该去上初中了,好几个孩子六年级读了两三年,因为家里不来接,把孩子送过来再就没管过了。白天施工的时候他们大多都坐在宿舍房的墙根下听。有些没全盲的会离得近些过来看。这边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冷,但是很潮,尤其山上更潮。小孩子们生活只能半自理,身上衣服都不算很干净。那些家里不太惦记的甚至没穿着棉袄,只穿着单外套,在里面加了两层毛衣。他们管陶晓东叫陶叔,不知道长什么样,但是经常能从校长嘴里听到这么个叔。他们听干活,陶晓东也经常看他们。看着他们的时候总能想起陶淮南,天下盲童大抵一个样,往哪一坐安安静静的,有时候会朝天上去看太阳。光感和强光感的孩子喜欢太阳,阳光之下眼前有亮,太阳晒得脸都暖洋洋的。和陶淮南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是一个小群体,每天二十四小时生活在一起,亲近,也熟悉。一个挨一个坐着的时候会小声说话,说高兴了也笑,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把,跟正常孩子没太大区别。陶淮南比他们安静很多,满世界就两个哥哥,不太接受外人。陶晓东看着他们,有时候一看就能看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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