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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第1页）

十年前的沢田纲吉」

手掌动了下，握在手心里的纸张顿时发出微弱的呻吟。沢田纲吉才刚踩上地面，阳光便一下子从树梢间明晃晃地射下来，争先恐后穿透眼睑钻入瞳孔。

手里除去十年前的自己所留下的便条，还有碧洋琪刚刚交给他的一本笔记本。本子上了密码锁，里面似乎还夹着一封信。

将东西接过来的时候，他听见碧洋琪淡淡说着：“玖绿就在上面。”心脏突然就那么颤了一下。

他不想去搞清楚那个颤抖究竟意味着什么。经过这么多事情，现在的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告诉她。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正迫不及待地要去做。

眼睛终于适应了地面上强烈的光线，他顿了一下，随即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

层叠交错的枝叶在眼前缓缓铺展开去，心跳声随着脚步一下又一下清晰撞击着耳膜。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极缓极缓。就在他几乎忍不住焦急起来的时候，视野终于变得开阔。

前方不远的地方，正安安静静躺着一具纯黑棺木。不久之前他还睡在那里面，而现在，合上的棺盖上正坐着个白色的人影。女子微微仰着头，浅金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印象中，她似乎很喜欢这样做。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一个人望着天空呆呆坐上大半个下午。

一直以来，她不说，他就当作没有看到。当然他也从来不会让她知道，每次看见她又开始发呆的时候，他也会在她无法察觉的地方默默陪上一个下午。

这是种很奇怪的心态，可又似乎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这样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停下来。他习惯性隔着这一大段距离默默望过去，恍惚间觉得似乎有那么几分异样。

虽然依旧是那样的姿势，但女子脸上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不再是以往常见的空白迷茫。那是一种意外柔和的弧度，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表情都要温暖。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阳光下晒了许久的棉絮，它静悄悄落在你心尖上，毫无声息地擦过每一个细胞，带起一阵又一阵微弱的战栗。

暖洋洋又凉飕飕，泛着温柔的同时却会溢出酸涩来。

沢田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看见对方一点一点转过脸，然后，那双碧绿的眸子里缓缓绽开清浅的光芒。她笑起来，面朝着他站起身：“你来了，阿纲。”

心头猛然一震，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是不是叫他……阿纲？

那种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零零散散碎开无数画面，他想不明白这个变化的缘由，只好先以最笨拙的方式打破沉默：“听说，之前你没有和大家一样在那个装置里……正一君担心了很久。”

本乡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最后还是进去了，结果没有改变不就可以了？”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眸，脸上一瞬绽开从未有过的灿烂笑靥，“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沢田一惊，忍不住向前冲了几步，但就在双手马上能碰到对方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又猛然停住：“为什么要告别？你要去哪里？”

“去一个你们谁都去不了的地方。”本乡敛起眼睑微微勾了下唇角，抬起头的那个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倏忽退去，“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沢田纲吉。”

风声乍起，磅礴绵远的婆娑声顿时从远处急掠而至。他听见此起彼伏的林涛声，那么远那么轻，却像是笼罩了整个世界的响动。

面前的女子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庞似乎比印象中更加苍白。那头几乎透明的浅金长发荡开在林风中，阳光下仿佛播散着点点细碎光芒。

两年来，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在那双带着无机质光泽的碧色瞳孔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她明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这一瞬间，他却从未如此清晰地觉得——他永远都无法真正和她走在一起。

彭格列被攻陷的那天，就在她朝他开枪的那个时候，他问自己，恨吗？

……怎么可能。

他听见心里的声音这样回答过。可之后，胸腔里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自然不会去恨她，可又始终无法释怀。

就算她再怎么讨厌他，讨厌到了恨的地步，为什么要将其他人也牵扯进来呢？她明明知道彭格列的大家都是无辜的。

对不起她的人只有他沢田纲吉一个而已。

“你看，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风声弱下去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再一起响起来。本乡看着他笑了笑，半敛着双眸别开头，“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你敢说，你没有责怪过我吗？”

沢田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紧了紧。

“一定是有的吧。”她终于不再看他，而是仰起头望着天空的方向，眯着眼睛笑起来，“获知你被枪杀的那个消息时，狱寺君几乎都要疯了，红着眼说要找白兰拼命。当时我就想，如果我告诉他真相的话，他会不会当场就把我杀掉呢……

嗯，一定会的。大概还会说些‘十代目明明那么信任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这样的话吧……”

“够了！”沢田微微皱起双眉，感觉整个脑袋都在隐隐作痛，“大家不会知道的。”

明明她的声音轻柔缓慢像是在讲述着童话故事，可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同置身寒潭。为什么一定要让他面对这个问题呢？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讨论这样的事情的啊！

本乡扭过头来，眨了眨眼：“但是迟早会知道，只要我还留在这里的话。”她毫不退缩地望着他，将之前的那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所以，我要离开这里——虽然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