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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愣愣地叫他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不自在地别了一下耳边的鬓发,移开视线:“你……你怎么才回来?误了时辰我可不管。”万玉深越过门槛从逆光中走进来,谷雨这才看清他已换好了绯红礼衣,一丝不苟、严严整整。不知怎么回事,谷雨原本平静的内心,在他一步步走近时忽然跳乱了几拍。“哎、你、那个……”谷雨转着眼珠看向四周,就是不看他,“你不用去堂前迎客吗?”万玉深在她面前站定,眼神温柔:“林青替我做了。”“哦……”谷雨撇撇嘴,忍不住想起今天在府里受的气,说话便带了点刺,“那你那表妹替你做什么?”万玉深从旁边拿起一块搭着的红布,轻轻摇摇头:“莫提他人。”谷雨瞪着眼睛,看他把那块布展开,极慢极轻地盖在她头上。霎时间,谷雨眼前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红,随后她耳边一热,感受到他滚烫的鼻息。万玉深隔着盖头,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吉时已到,从此刻开始,你算是我的了。”盖头谷雨被他牵着,再次走向高堂。只是这一次高坐的不是疼爱她的爹娘,而是至今没见过面、且似乎并不想见她的公公婆婆。将军府很大,谷雨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感觉四面八方站满了人,不像在临川时那样喧闹,京城的贵人们一个个矜持得很,笑起来都是优雅的。谷雨心里没底,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她想自己现在是一步步走回京城,走回他爹日思夜想的地方,她不能错,也不能乱。身边的人很稳,万玉深随着她的步伐,走得很慢。谷雨不知怎么格外敏感,好像能透过红布,听见那人均匀的呼吸声。……然后忽然就不是那么紧张了。她在嘈嘈切切的声音里听着万玉深的呼吸,紧绷的全身渐渐松下来,万玉深感觉到,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腕。之后的流程,大抵和临川相同。谷雨听见了万老将军的声音,十分和蔼,透着长辈对后生的宽厚,谷雨记得她小时候万老将军就很喜欢她,他爹不在时还经常抱着她飞。听见老将军说话,谷雨更安心了许多——声音里的爱护一如当年,她不会听错。只是她竖着耳朵更想听的却是那位当家主母的声音,等到天地都拜完了,闹新人也闹完了,才听到万老夫人随口道:“行了,早点歇着吧。”声音冷冷清清,没有明显的不满,但绝不高兴,谷雨一听,心里沉了沉。阮莹侍立在一旁,站在万老夫人身后,一眨不眨地看着万玉深英俊的面孔,脸上挂着贺喜的甜笑,袖子下的手指却紧紧绞在一起。那位置应该是他的!玉深哥哥身旁站的应该是她!她从小就喜欢他,年年往将军府里跑,自认比她更了解万玉深的只有姨父姨母。阮莹拼命地想从万玉深脸上找到一丝不耐烦,却绝望地发现——一丝都没有,甚至以她的了解,万玉深现在很高兴。高兴得不动声色,却从锋利的眉梢悄无声息地透露出来。阮莹恨得浑身发抖。忽然,她的手被拍了拍,阮莹回过神,看向万老夫人,低头委屈道:“姨母。”“不甘心?”赵氏一双丹凤眼斜着看过去,虽然眼角纹路丛生,但依稀仍然可见年轻时的风韵,“阿玉这还新鲜着,先让那野丫头蹦跶几天,你这么多年都等得,还要急这一时?”姨母还是心向她的,阮莹低头称是,心中安定了不少。没错,新鲜几天罢了。铁血的男子身边总要有个水一样的姑娘,那野丫头一看就是个炮仗性格,怎么能帮玉深哥哥排忧解难?在高堂见了礼,府上的年轻人开始闹洞房。碍于将军威严,都不敢闹得厉害,林青带着万家弟弟妹妹和众家兵一起拥着两位新人,闹哄哄地把人送到房门口。谷雨安静地站着,万玉深始终攥着她的手腕,这时候转过头,淡淡地看了林青一眼。林青立刻会意,挤眉弄眼地咳嗽两声,然后才开始遣散人群。“行了行了行了,我们将军的热闹还看个没完了!”“要看不给啊?总得让我们看看洞房的模样吧!”“哎哟我的小少爷哟!您才多大年纪,走走走我带您吃席去!”过了一会儿,谷雨觉得耳边的吵闹声远了,松了口气,然后便听见万玉深低沉的声音响起:“进屋?”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平白叫她听得脸热。谷雨点点头,然后便让万玉深牵着,小心跨过门槛,一步步走进去。四处挂红纱,被是鸳鸯锦被,大红的底面。桌上摆着合卺酒和铜杆,小香炉里的熏香淡而暧昧。进了屋,谷雨轻轻用了点力气,挣开他的手,伸手想撩盖头。手还没摸到,被万玉深眼疾手快地截了下来。她抬手时袖子滑落,白皙滑腻的腕子露出来,万玉深这一截,直接握在了她的皮肤上。谷雨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下意识想往后躲。“别动。”万玉深喉咙发紧,感觉自己握着一块璞玉,想摩挲又怕唐突。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他的姑娘乖乖顶着盖头,任他一寸寸揭开,这过程就像拆一封期待已久的家书,让人期待得战栗。上辈子一入洞房,谷雨直接掀了盖头,上一次在临川那没良心也直接跑走,将军等这一刻着实很久,拿铜杆的手像在执剑。万玉深无声地深吸口气,用那柄铜杆轻轻挑起红盖头的一角,慢慢向上抬。先是……尖尖的下巴,然后是她殷红柔软的的嘴唇。谷雨似乎也在紧张,下意识舔了舔嘴,粉红的舌尖一扫,留下一片湿痕。将军的手顿时一顿。谷雨正屏息,感觉在受一场漫长的折磨:“怎么?”“……没。”万玉深再次深吸口气,继续抬杆,火红的盖头下露出她精巧的鼻头,白嫩的脸颊……最后是那双含着水光的杏眼。谷雨的脸随着他动作而仰起,最后盖头彻底掀开,她眼睫轻颤,脸颊绯红,心口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厉害。太折磨人了,谷雨心有余悸地想:堪比酷刑,怪不得心跳这么快。万玉深细细地打量着他拆封的信,嘴角慢慢勾起来:“好看。”谷雨有点不敢看他,眼神游移着道:“那个……那个什么,有件事跟你商量。”“有什么话,”万玉深退开一步,负手而立,笑容始终挂着,“……等晚上再和我说。”“……”谷雨觉得哪里不太对,“等等我好像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万玉深伸手在她鬓边摸了摸,笑道:“我还要去前边应付应付,你等等我。”谷雨只好挥挥手:“那你快去快回。”万玉深似乎心情不错,“嗯”了一声,走到门边又折回来,动手拆了她头上最繁复的头饰,耽搁了一会儿才走。等他走后,谷雨百无聊赖,看看房间陈设,又翻了翻案上信件,全是普通来往,哪有和宁王暗通曲款的迹象?不过一想也是,那样机要的文件,怎么会随便摆在她能碰到的地方?谷雨又四处看了看,忽然,房门被叩响了。她身边没人,不敢贸然出声。外边的人敲了一会儿没人应门,于是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徒儿!”谷雨一呆,惊喜地喊道:“师父!”洞房郭霖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他本就是八面玲珑之人,又是奉皇命而来,席间来敬酒的人就没断过。那玉面方士和京中贵人们谈笑风生,低头饮酒时眼神却在四处飘动,似是不经意,又像是在寻找什么。忽然,郭霖眼中一凛,看见一道身影从回廊飞快转过,眨眼不见了。他放下酒杯,正要上前去追,却被一道声音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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