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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年老,脸上的皮肉都松了,眼皮耷拉着,再一眯眼,更显得双目细小,那目光也狭窄锋锐的像是银针,刺的人心头作痛。裴绍下意识低下头去,躲避开她的目光,却见裴老夫人重重一拍桌案,声色俱厉的问裴蕴道:“夏氏意图杀我,固然该死,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难道就不该死?他可是殷勤的很,巴巴的帮他亲娘寻了毒药来,唯恐毒不死我!”裴蕴向来喜欢这个儿子,闻言不禁微有迟疑,裴绍心中一慌,忙跪下身去,道:“祖母恕罪,请听孙儿辩解!”裴老夫人阴沉着脸,道:“讲!”“孙儿的确令人寻了毒药,交与母亲使用,但孙儿从来没想过要害死您老人家啊!”裴绍有些胆怯的看了燕琅一眼,横下心来,道:“从头到尾,孙儿也只是想除掉沈氏罢了,却不敢对您有半分不敬之心!”“哦?”裴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毒药会出现在我的膳食之中?”“这,这,”裴绍的确不知答案,茫然道:“孙儿的确不知……”“是我,是我做的。”自从裴老夫人问起裴绍,裴夫人的心便提了起来,再听裴老夫人字字诘问,更是慈母心肠发作,决议保全儿子性命。事情到了这等境地,她是必死无疑的了,但裴绍还年轻,她怎么可能看着儿子跟自己一起命赴黄泉?裴绍如果被扣上了意图杀害裴老夫人的帽子,以后辈子孙之身弑亲,那便是死路一条,但如果只是意图毒杀妻子,却未能成功的话,罪名便要小得多。裴夫人心里定了主意,反倒不再慌乱,她流着眼泪,跪下身去,道:“六郎是寻了毒药给我,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除掉沈蘅,却从不敢针对老夫人啊!”“也请老夫人试想,”裴夫人哽咽道:“您若是不在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六郎一直都是您最喜欢的孙儿,他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对您下杀手啊!”裴老夫人面色微缓,垂眼去看这个曾经的儿媳妇时,眼底凶光愈盛:“夏氏,要害死我的人,果然是你!”“……是我,”事到如今,裴夫人只能吞下这颗苦果,她抬起脸,诉说自己的委屈与不平:“母亲,我才是裴家的当家主母,为什么把持大权的却是你?你总说叫我管家,叫我好好帮衬这一家子,却不肯出一分钱,你觉得我是会生金蛋的母鸡吗?还有你那个贪得无厌的侄女,凭借跟你的那点血缘关系,一次又一次的生事,而每一次,你都会偏向她!”“很好,你终于承认了!”裴老夫人却无意同情她的不平和委屈,举起拐杖,重重砸到了她肩头:“我真是瞎了眼,当年竟叫大郎娶了你这么个毒妇回来!”裴夫人方才所说,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下毒的动机,想以此洗清儿子身上的嫌疑,故而即便是开口控诉,也不敢有过火的言辞,唯恐触怒了裴老夫人,迁怒到自己儿子身上,这会儿见裴老夫人要打,更不敢加以躲闪。裴老夫人的拐杖落下,她肩头一阵骨裂般的剧痛传来,她顺势跌坐在地,捂着作痛的肩膀,如释重负的苦笑起来。裴蕴满脸嫌恶的看着她,裴三夫人等裴家人的神态也与他如出一辙,唯有裴大郎和裴绍面色沉沉,眼底是深不可见的悲哀。皇太子目光在夏翰脸上一扫,似乎已经看见了夏贵妃花容失色的面孔,他掩住眼底的快意,出言道:“夏氏犯下这等大罪,自当处死,只是究竟是裴家自行处置,还是夏家自行处置,又或者是请了京兆尹来,锁拿到狱中去,公审之后明正典刑,便须得你们自己拿主意了。”裴家折了自家主母,夏家也失了自家骨肉,两败俱伤罢了,再闹到京兆尹去,也只会叫建康士族看笑话。夏翰没有做声,显然是将处置权交给了裴家,裴蕴与裴老夫人对视一眼,道:“取白绫来,了结这毒妇性命!”话音落地,裴大郎与裴绍眼眶为之一热,不约而同的滚下泪来,裴三夫人神情中却是得意与欣喜,承恩侯夫人与太子妃对视一眼,眉宇间隐约含笑。仆婢们匆忙退下,去取白绫,众人微松口气,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断喝。“且慢,我有话讲!”众人为之一惊,齐齐侧目去看,却见门外走进来一个身高八尺的剽悍壮汉,箭袖轻袍,脸上一道刀疤,周身遍是兵戈铁马的悍利之气,身后跟着两个半大的俊秀少年。燕琅心头微松,拿帕子擦拭掉眼泪,起身迎道:“二叔。”陆嬷嬷也忙见礼,哽咽道:“二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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