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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陆采莼如何会从旁侧的窗户里窜出,还得从头讲起。原来陆采莼给白玉堂发现踪迹,便逃窜入房中。急急将房门掩上,落好门闩,才长吁一口气,从行囊里抖出干衣裳,换下身上湿透的短褐。她换回女儿家装扮,本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溜出去,不料正想开门,却见两个魁梧的影子映到门纱上,各自抄手而立,形成监守之态。陆采莼被堵在屋内,瞧瞧左边的影子,又瞅瞅右边的影子,不怒反笑,心想:好你个恶贼,区区两人就想困住本姑娘?她凝思半晌,踱到窗前探头张望——虽说只是二楼,一眼望下去却有两丈高,夜风急惶惶地刮过,院子里香樟叶子哗啦啦响,枝柯乱舞,恍惚如鬼影幢幢。她咽了咽口水,心想背着包袱行动不便,若是运气不佳,跳下去这腿就没用了。又踱步半晌,她忽然想到自己这间屋子藏在走廊尽头,楼下人瞧不见此处状况。思及此处,陆采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屋外两大汉抱胸而立,能听得屋内脚步声、衣料窸窣声交织起伏。忽然,屋内没了动静。俩大汉相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动作,左侧大汉忽举掌拍向后背:“松江边上蚊子忒毒。”右侧大汉也道:“莫说,俺也被咬了。”话音刚落,陆采莼听得“扑通”两声,门纱上两个魁梧如山的影子左右摇晃几下,便訇然倒塌。她收起手中竹筒,拉开门,大剌剌地走了出来,探头往楼下一瞧,正好瞧见白玉堂将仆僮拉出正门去。她心道这正门是走不得了,而客栈东南方有一条小径直通闹市,出了闹市就到了津渡边,她正好沿着这路溜出此地。这般想着,她钻进了楼下东南面的客房,顶开窗户,越出窗外,一抬眼便对上了白玉堂那双惊诧又戏谑的眼睛,陆采莼懵的当口,心内各种念头有如飞矢流星般掠过,大多数皆是“今儿个怕是撞了鬼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真他娘的晦气”云云此类。白玉堂道:“姑娘可真是跟白某结了缘。”陆采莼二话不说,身子一转便从窗户底下的缝里窜了回去,跟阵风似的。白玉堂扔下瞠目结舌的小二与仆僮,上前几步掀开窗户,也跟着钻了进去。陆采莼拨开人群朝正门冲时,心想本姑娘真是光明正大走前门的命。客栈周遭平坦无遮拦躲避之处,陆采莼只道白玉堂不识水性,自己去江边还有一条生路,于是出了正门便朝客栈东南方向的夜市发足狂奔。她足下功夫了得,来去轻盈迅速如鹿麂,可白玉堂岂能让她这般畅意地奔逃?他从怀中摸出飞蝗石,指上发力,弹向陆采莼腿弯。陆采莼飞奔之时,耳畔风声呼啸,她听不清身后动静,也不知闪避,只觉腿弯处一痛,顿时不禁向前一跌,膝盖和掌根磕在地上,身子向前滑了尺余,腾起一片枯枝败叶,远看去像是滚起一道乌云。这回跌得惨,嘴差点啃着泥土。来不及惊叫,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朝夜市里冲去,也不顾膝上手上隐隐的疼痛。刚望见夜市,陆采莼还没及得上庆幸,便迎头撞上了麻烦——夜市中人潮如涌,摩肩擦踵,由不得她前进半分。她腿上有伤,腾跃不得,只能往人群里挤。陆采莼一回首,白玉堂看似如闲庭信步穿行于人潮,实则只距离她半丈而已,身子一探手一伸便能拽住她后襟。急中生智,陆采莼忽地放声叫嚷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有贼人劫财劫色啦!”周遭众人闻得此言的皆放下手中活计,将目光投向这个在闹市中尖声叫喊的少女。“姑娘,哪个蟊贼……”一个叫卖枣泥酥饼的小哥见她姿容秀丽,半散着乌发,一身泥灰,实在楚楚可怜,不由问出口,他话还没问完,便瞟到了陆采莼身后紧跟不舍的白玉堂,下半截话干脆就咽下肚去了。陆采莼压根没注意到卖枣泥酥饼的异常,她纵身一扑,扯住他的袖子,指着白玉堂,挤出几颗眼泪,梨花带雨般哭诉道:“就是他……想非礼奴家……阿哥救奴……”说着,还暗中对着白玉堂扮了个鬼脸,好似在说这下你奈我何。白玉堂冷笑一声,负手而立,并不打算做任何解释。卖枣泥酥饼的小哥望着白玉堂,尴尬笑道:“五爷,这不关小人的事儿……爷想怎地处置……就怎地处置罢……”说着,将陆采莼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扒拉下去,至于陆采莼如何楚楚可怜,梨花带雨都与他无甚干系了。陆采莼眼见一计不成,便想走为上策,又向人堆里扎过去,何曾想到人群中忽传来一声叫唤:“是五爷要逮这小贼的,莫教他跑了!”众人一听,不由分说便立成了人墙,站在陆采莼面前的几个挽着菜篮的妇女纷纷伸手将她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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