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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王心里一震。要替岳鹏举报仇,除了大军,除了势力,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花溶,她一定是要念念不忘替丈夫报仇的。“大王,你的婚事应该开始筹备了。既是结盟,就不应该寒酸。”“我没空。”“不需要你耗费精力,我自然会替你安排得妥妥帖贴。”“以后再说吧。这亲,反正我不想成。我认为双方的合作,总能找到其他办法。”杨三叔还要再说,秦大王站起来走到一边,抱起小虎头:“儿子,跟爷爷说再见”。“爷爷再见。”杨三叔看着他父子二人远去,心里很是担忧。小虎头来了,现在又多了个半死不活的花溶。有她母子二人在岛上,再要叫大王跟其他女人成亲,又谈何容易?可是,事到如今,一切刚刚走上正轨,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费心血?不行,这婚,一定得结。否则,何以向耶律大用交代?有相当一段时间,花溶都处于半昏迷状态。每天,小虎头都被奶妈带着,晨昏定省,在母亲床榻边玩耍一会儿。那声声脆生生的“妈妈”,仿佛最好的灵药,每次伤口发作,痛不可忍时,花溶总是被儿子柔软的声音唤醒,明白自己必须活着,还有人等着自己,等着自己照看,护养。“十七姐,小虎头多可怜啊,他还等着我们,他怎能没有妈妈?”丈夫临终的遗言在耳,是啊,小虎头,怎能没有妈妈?他必须有妈妈。正是如此,她一次次地在疼痛里熬过来。小虎头尤其喜欢的是黄昏的时候,每每这时,秦大子总要抱了花溶来到海滩上,沐浴着夕阳的柔光,令她的身心得到放松。这时,小虎头就会陪着妈妈在沙滩上玩耍,拣许多贝壳海鱼给她看,在她耳边吹呜呜的海螺。渐渐地,渐渐地,小虎头看到妈妈血迹斑斑的脸庞,重新干净清晰起来,像一条蜕皮的蛇,新生的肌肤在各种草药、膏药的滋润下,白皙而洁净。然后,妈妈的手,也褪掉了一层血色的外皮,甚至早年练箭留下来的薄薄的茧子,也因为长时间的休养彻底褪去,摸起来,又变得软软的,那么光滑。她身上缠绕的布条也在一层一层的揭去,每揭去一处,就会焕发更多的新生,像一只浴火的凤凰,千锤百炼,期待着一次完全的新生。夜色,慢慢降临。肆虐了一天的阳光,转成了温柔的余晖,照得沙滩上的贝壳五颜六色,金灿夺目。小虎头奔跑着,捡了一大堆的贝壳、螃蟹,小海龟,密密匝匝地堆在妈妈身边,几乎要用贝壳将妈妈整个围起来。他手里拿着一只红色的大海螺,放在嘴边,吹得呜呜的,高兴得大喊:“妈妈,妈妈……”花溶坐起来,睁开眼睛看儿子。奔跑的儿子,舞动的胳膊,软绵绵的孩子一天一天长大。一种温柔的慈爱的情愫将全身的伤痛驱赶得无影无踪,她甚至能伸出手,缓缓地拥抱儿子了。正文久别小虎头跑得太快,被一只贝壳绊倒在沙滩上,摔得并不十分疼,但见妈妈焦虑地看着自己,撒娇地扁了嘴巴就要哭。奶妈正要去抱起她,花溶摇手阻止她,微笑着开口:“虎头乖,自己站起来才是勇敢的小男子汉……”小虎头咯咯笑着爬起来,握着海螺,跑到她身边,张开软软的双臂:“妈妈抱……妈妈抱抱……”她伸手,轻轻搂住儿子,小虎头磨蹭在妈妈的胸口,抬起小脸,伸手摸妈妈的脸庞,满手的泥沙,在花溶脸上一摸就是一个印子。他觉得开心,妈妈,又变成了自己认得的“妈妈”。花溶看着他越来越像岳鹏举的面容,甚至他捡来的这支红色的海螺,冥冥之中,是鹏举送来的么?她柔声说:“阿爹以前也送我这样的海螺……”“阿爹,阿爹在哪里?”小虎头忽然想起自己的“阿爹”,迷惑地睁大眼睛问妈妈,“阿爹是不是不要我了?”花溶泪眼朦胧,抚摸着他的脸颊:“阿爹怎会不要我们?他会保佑小虎头平安长大,做个快乐的好孩子。”一个高大的身影远远地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新奇的小铃铛,不停摇晃,老远就大声喊:“儿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小虎头放开妈妈的脖子,边跑边喊,迎着清脆的铃铛声:“阿爹,我要,我要……”秦大王将一只铜铃铛放在他手里,小虎头学着他的样子摇晃,铃铛比海螺的声音还清脆。“阿爹,我饿了,要吃饭……”“好,马上回去吃饭。”秦大王一把抱了他,走到花溶身边坐下,柔声问:“丫头,今天感觉如何?”她微笑着:“好多了。”他看看她的气色,她罕有如此清醒的时候,眼里是温柔的神色。他惊喜地细细查看,她浑身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她伸出手,秦大王一愣,她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握了一下又放开,只是低低喊他:“秦尚城。”心里对他存着深深的感激,是知道的,自己此生也偿还不清,也不准备偿还了。余温尚在,他才明白,这个女人,是在感谢自己。这是她表达感谢的方式,从来不说谢谢,只柔声地叫他的名字:“秦尚城,秦尚城。”心口被这种温柔击打,他许久才温柔开口:“丫头,我们回家啦。”小虎头拍着手:“好咯,回家啦,我饿了,要吃饭。”秦大王扶花溶站起来。她左腿受创,走路还是跛足,还得一段时间才能痊愈。他一手牵了小虎头,一手搀扶着花溶,小虎头歪着头:“阿爹,今晚还吃海鱼么?”他口中的“海鱼”是秦大王新发现的一个鱼种,他吃了两次觉得好吃,就天天追问。秦大王笑着摇摇头,“今晚我们不吃海鱼了,另有好东西。”小虎头追问:“什么好东西?”“比海鱼好得多的东西。是给妈妈滋补的,你也会喜欢吃。”小虎头赶紧问妈妈:“妈妈,是什么东西?”花溶摇摇头,微笑着抚摸儿子,她也不知道秦大王说的是什么东西。这些日子以来,每顿食不知味,只是靠着食物维持着生命,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她哪里说得上来是什么东西?小虎头见阿爹故作神秘,悄悄地,将海螺往他的手心里塞。海螺的软触尖磨在秦大王的手心,又痒又疼。秦大王失笑,翻转掌心拍在他的屁股上:“坏小子……”小虎头乐得呵呵直笑:“阿爹,你快说,吃什么嘛……”“不说。”“要说,就要说……”餐桌上早已摆满了菜肴。碟菜蔬,一大盘炸鱼,一盆用各种肉骨熬的雪白的汤,居中一个盘子,里面全是切片的绿色的肉。小虎头往日都是由奶妈喂饭,或者跟秦大王一起吃饭,现在第一跟妈妈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十分兴奋,他又是第一次见到绿色的肉,从桌子上爬起来,伸手就去抓一块放在嘴巴里咬一口。“儿子,好不好吃?”“好吃,这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是我打猎来的。”花溶看着那种绿色的肉,无心品尝,秦大王夹一块放到她的碗里:“丫头,你尝尝,很不错。”她吃下去,跟羊肉的味道很接近,却更加鲜美。秦大王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很是开心,接连夹了几片放在她碗里:“你多吃点。郎中说,这种肉有利于气血。”自花溶受伤以来,加上岛上人员的增多,秦大王接受马苏的建议,去各地招揽了七八名郎中分配到人群密集的岛上,以便保障家属以及军队里病疫不流行开去。落霞岛人虽然少,但也留了两名郎中。为了安抚这些郎中,他们的家属也全部到了岛上,岛上的居民更加兴盛。这种肉,是郎中检查过的,说这种动物性子很适合滋补,骨骼的生长愈合。小虎头也学着秦大王的样子,给妈妈夹一块肉,奶声奶气:“妈妈,妈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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