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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刘大帅忙着面授机宜,山北的李县男也没闲着。刘窟头是发了什么疯要打魏博,李大郎搞不清楚,但是送走刘家兄弟后,他让郑二、李三回柳城,自己则去了趟河口大营,然后又转到怀远守捉,最后顶风冒雪地从潢水兜了一圈,十一月底才回到柳城。进城第二天,李大郎便组织军议。李县男坐在主位,李老三、张德、秦光弼、郑守义、李承嗣、魏东城、于谦、李正生、扫剌,以及冯良建、韩梦殷、李太公,山北行营的文武大员济济一堂。书记是小冯。先由李老三汇报了当年收支,烘托气氛,确认今年会盟仍在柳城举办。李大郎接过话题,待侍卫清场,才道:“冯书记,后面不要记录。”等小冯停了笔,“刘帅有意攻取魏博,诸位都知道了吧。”刘守文来去大大方方,李大也没有下令禁口,关于刘哥要打魏博而且还要山北行营出兵这事儿,至少在座各位都已知晓。其实,这段时间众人都在揣测,营州当如何应对。此时李大提起,众人皆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讲。“诸位皆知,来营州,实属迫不得已,此不必多言。”李大郎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确实不必多说,营州再好,也没有幽州好。“来时我与诸君相约,立足营州,屯粮练兵,一俟关内有变则应顺势而动。我以为,这个变,或者近在眼前了。”李大郎开门见山,道,“卢龙已在备战,最早十二月可出兵。”说到这里,与弟弟对了一下眼神,得到肯定的答复。李县男继续发言:“去岁以来,镇中钱粮宽裕,刘帅大肆募兵。动兵多少虽不清楚,但至少战兵当在五万以上。钱粮亦不缺。瀛、莫两州夏粮、秋粮皆未向幽州转输,算上陈粮,仓中或有粮三百万石,足支十万军半年之用。哦,义昌那边还有粮,卢彦威走得匆忙,究竟有几多尚且不知,但二三百万石当有,或者更多也未知。”似乎是想起什么,停顿了片刻,道,“我劝刘公莫打魏博,想来前面打义昌所获颇丰,许多人眼红没捞到好处,都在鼓动,想去魏博发财。”他再次停下,想了片刻,道:“如今我等两头难做。若在魏博大胜,刘帅凯旋,难说还能容得我等在此逍遥。若事败,小挫还好,倘大败,河东、宣武会否乘虚而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军也需早做打算。”从西边回来,郑将军早就闲的蛋疼,李大郎要搞事,他立刻表忠心道:“这等事体俺一概不知,李帅只管下令,说往东,绝不向西。”李正生、扫剌跟着附和,“正是正是。”感觉被拉低跟这两个夯货一个水平的二哥脑门一拍,想起刘四、安娃子还在南边,又道,“李司马,那边弟兄都撤回来么?打起来,那帮杀才未必分得清咱跟刘帅谁是谁,被拿作奸细可怎么。”李三郎道:“已去信让那边先撤。”听说人已经撤了,郑哥放下一桩心事。这把李正生、扫剌没有跟进,比较满意。可是立刻又想到战火一起,魏博的买卖又要黄汤,刘窟头搞事却害得自家生意遭殃,黑哥便又涌起不快来,一时忘我,拍桌子道,“入他娘。”引得李太公蹙眉看他,对这无文的莽夫狠瞪了一眼。张德因为各种原因多次缺席重要军议,这次抓紧打个卡,道:“我看若是宣武不来,纵然不能大胜,大败亦难,还是赢面大些。若宣武来救,却不好说。没跟宣武碰过,不知根底。”此话引发了众武夫的共鸣。他们很多都在魏博派过捐,对魏博这帮杀才有些直观感受,但是对朱三哥的队伍就很陌生。李老三正要解答,却被老黑抢了先。只见郑哥晃一晃脑袋,道:“刘窟头那队伍俺没见,不过宣武军嘛。”回想当时葛从周步兵打崩晋军的场面,道,“嗯。未见宣武骑军作战,粗粗观之,与我老三都相比定是不如,且人马有限。之前汴军救魏博,二万军才二三千骑,哪怕义从军上去,玩也玩死他。步军么,十分硬扎,比老牛那千多兵只强不弱。敢战,皆有重甲,兵矢犀利,面对河东甲骑冲阵敢阵前诈败你看。回来我问过牛犇,他也不敢。单无敌、刘雁郎之辈都熟,彼辈手下能有甚样强兵么,骑军或者还行,步军么,嘿嘿,不好说。不好说。”说是不好说,其实满脸都是不屑。等黑哥表演完,李三郎道:“魏博是汴州北屏,刘帅欲并魏博,朱全忠绝不会坐视。葛从周现为昭义留后,就在邢州。从今年战况来看,葛从周连破河东数场,士气正盛,打晋兵都打出心得了,河东压力有限,救援一下魏博并无难处。若汴兵援魏,多半有他。我看刘帅未必是他对手。”对李老三的这个判断,众人非常认可。葛从周指挥二万兵好悬做掉独眼龙那一仗,山北行营已反复推敲过。单无敌的木瓜涧,那是占尽了人和、地利、天时,与葛从周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难度水平上。秦光弼道:“这么说便是输面大了。朱全忠必不坐视。我看,准备挽救危局吧。啊?哈哈。”张德频频点头,为老搭档点赞:“胜了晋王一场,刘帅有点骄狂了。打魏博,不占地利,至于士气么,若进展顺利还好,一旦受挫,这就难说。一旦陷在里头,汴兵再来插一杠子。啧啧。”郑哥也道:“不错。魏人怂归怂,也不是谁都能捏。刘窟头屁股才坐稳,看着有几万人了,却多是匡威旧部,带得稳么?失心疯啦。”这些问题,如果他们想得到,刘窟头就想不到么,武夫们都有点疑惑。,!秦光弼奇道:“打魏博,不出全力肯定不成。全去了,不怕咱这边有事?如此放心?”秦哥感觉自己都不能放心自己。郑守义道:“卢龙道、傍海道都不好走。”心说,刘二是绝不会放水地。张德倒是不甚忧虑,道:“若刘帅兵败,各军自乱。我军为挽救危局而来,都是自家弟兄,说说便能开门。唯一可虑者,若在三四月后南下,傍海道难行,只能走卢龙道,甚是烦人。”郑守义道:“若刘窟头胜了呢?”从前一次西征得了启发,郑将军觉着,哪怕给老刘拆台,也不能让他赢了。可是具体怎么干,郑老板就有点没着。李县男明显与郑二想到一起去了,插口道:“三郎,傍海道那边,道路解冻后,骑军过得么?”晋王兵败木瓜涧以后,营州一直很担心刘窟头会拿他们做法,没成想,这老小子掉头南下,要打魏博,那还不想法设法踹两脚么。问题是怎么干呢。李老三答曰:“过不得。途中有多处沼泽,一旦化冻便泥泞难堪,大军无法通行,骑军亦过不得。”这话不假,傍海道他亲自考察,没有长期排涝、经营,夏秋之际根本无法使用。既然大家态度一致,李崇文就给做了总结:“那么,诸位皆属意出兵喽?”众将皆应。李大认真权衡了几回,尤其目光在亲弟弟脸上停住了很久,终于道:“在刘帅兵败前,我军一兵一卒不能南下。是否出兵,何时出兵,还待时机。明日,会有军令陆续颁下,众将依令行事便可。今日所议,不许外传。”“喏!”……魏州,贵乡。顺兴行魏州分舵。李三郎离开前,经史十三帮忙,在魏州、博州都开了铺面。博州那边主要是临河做仓库囤积货物,买卖主要在贵乡这边。一边是卖出盐、海货、山货、皮货,马匹、牲畜、腌肉,一边是买入粮食、布帛、铜钱、铁及各种中原物产,从针头线脑、金银首饰,到铁锅、铁锭,什么都要。在汴、洛也有店铺,大同小异。当然,人口买卖也做,只是效果不好。魏博、汴州总体生活安稳,愿意背井离乡的不多,就连破产匠人都很难拐带。李三还想去郓、兖抢人,全是一厢情愿,朱全忠的安民工作搞得很迅速,这位哥就是抢人起家的,各种经验都很丰富。总之,若非下黑手绑票,那几户送回去的匠人也根本弄不走。但刘四觉着,其实这几户匠人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弄这几户人完全是不想李老三脸上太难看,后面也就没耽误功夫。这阵子宣武跟河东在东昭义开干,倒是有不少逃民涌入,刘四郎抓住机会跟史十三商量,由顺兴行出钱,魏博武夫出力,弄了许多人走,算是有些收获。到了魏博,愿不愿意也就由不得这些外来户了。刘四郎到魏博日子不长,却也不短,魏博六州以及汴、洛、郓、兖各处,他都一一跑遍。在魏博有李公佺、史仁遇的大腿抱,在宣武是直接给朱三哥卖马,还有个李振做靠山,这厮如今挂了天平军副节度的名头,是朱大帅眼前红人。人口买卖总算有点起色,正要再接再厉,忽闻刘窟头要打魏博,这他妈不是闹么。瞎打什么?做买卖不好么?这日,刘四郎从史十三府上回来,看没甚生意,就关了店门,将安娃子叫到后堂说话。如今安娃子叫郑安,跟着刘四行走江湖,因他为人机灵,又是郑二的义儿,属于又红又专,很受刘四器重。查看外面没人偷听,刘四压着声音道:“卢龙将要打过来了,总店来信让这边先撤,免受池鱼之殃。不过汴州不能无人,打算新开店,让我选人。我来问你,你是想回营州还是去汴州。”自从跟着刘三、刘四出来闯荡,走过几处山水,郑安算是开了眼,才知从前世界何等狭小。身后有顺兴行撑腰,小龟奴很享受这种在外折腾的生活,不愿回去。但是不清楚去汴州作甚么,也不好贸然说话,便道:“开甚买卖?这边不做了么。”“先停了,看看局势再说。要钱不要命么。”“哦哦。”“至于去汴州作甚么,”刘四道,“你若愿意,便开个院子亦无不可。”郑安的人生理想便是开家自己嫖院,里面要有西域胡姬,最好是五颜六色什么色儿的都有,昆仑奴也得有。要有格调,不光卖艺还要卖身,错了,不光卖身,还要卖艺,啧啧。在他心里,红姑当年的买卖属实差点意思,格调不高。所以,小龟奴想干个高的。不过刘四总笑他没出息,小龟奴是不知道刘四心里什么叫有出息,就他所知,这厮跟着干爹上战场还总躲在人后头,比他郑安是强点,也强得有限,至少算不得有出息吧。听说此言,郑安以为刘四这是消遣自己。“当真?”对刘四的话,他一个偏旁部首都不敢信。却见刘四非常认真,道:“我骗你作甚。钱不用操心,但是人么,我弄不来,得你想办法。”郑安试探着道:“这有何难,去找李公么,教坊司那么些人呢。”他说的这个李公,是指李振。,!“不能找李公。”刘四断然否决道,“若去汴州,亦需改名。”“啊?”小龟奴更加意外。“汴州与魏博相厚,刘窟头打魏博,汴州好得了么。”“哦,有理有理。那怎么办?”刘四取出一封书子交给郑安,道:“这是身凭。以后你叫史安,是博州史家族人,这两岁卖盐赚了钱,分家到汴州去做买卖。这里有份履历,你背熟了,莫要出错。”刘四连这个都准备了,安娃子开始相信,他是真要给自己开院子。可是小伙子却毫无欣喜之情,眼珠子骨碌一转,压着嗓子道:“四叔,我,俺这莫非是细作吧?”刘四眉毛一挑,道:“何出此言呐。”安娃子挠挠头道:“柳城时,有次在大榷场,俺听大人跟刘三叔聊过一个秃头蛮,说那厮看着是来做买卖,其实是细作。你方才这么一讲,卢龙跟魏博、宣武这要打起来,咱还在这边做买卖,那不是刀口舔血么。再者,店里蓄养飞奴,传递买卖消息固然不假,亦可传些别事么。”刘四郎双眼紧盯郑安道:“这厮。怕么?”李三郎让他南下时,专门跟他谈,说做买卖要帮着打探一些消息,平日养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至于什么不时之需,没说。但是意思很明白,他其实就是个细作。刘四郎的兴趣只在买卖上,顺手打探消息也都应该,但是这个兼职细作么……李三郎说不用勉强,只要他收集些物价信息,人员任免,日常调度之类,若是听到什么趣闻也可,并不用他搞什么飞檐走壁、绑票暗杀之类的送命项目。而且,哥哥刘三对此也很看重,刘四就答应试着做做。发现确实没啥。而且,这段日子下来,反倒开始享受此中的乐趣了。安娃子点点头,确实有些怕。看这小子有点凌乱,刘四郎心中了然,这心路历程咱都走过啊。尽量放松表情,笑道:“逗你呢。就你还习作呢。你我只管做生意,你呢,开好院子,赚钱你分一半,别事都不用管。我等与魏博、宣武并无仇怨,只是刘帅要打仗,总店是怕你我遭殃。让你改名是免得麻烦。不论刘帅怎么,买卖总要做嘛。”安娃子听说如此,似是放下心来。想到自己能开院子,尤其那一半分润很受触动,把心一横,道:“成,俺去汴州。只我自去么?那边俺谁也不识得呐。”将汴州的情况在脑海里梳理一遍,刘四郎道:“你我同去。不过,此次我做你管家。魏博这边会有人领路,到那边再看。不急,慢慢来,也没说让你一天办起来。”:()刀尖上的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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