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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待安柔可真是尽心尽力啊,明明她是先皇后同那位新科状元郎的孩子不是吗?”萧北尘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感慨了一句,随后就将手中的两份诏书尽数投进了炉子里。
火舌迅速舔舐而上,不过须臾,就将两封诏书吞噬殆尽,化作了一捧灰烬。
做完这些,萧北尘坐在了床沿,未曾在意衣襟会染上安庆帝的血,垂下眼帘,温柔一笑,诚恳至极地说道:“不过,父皇放心,即便儿臣与安柔并无血脉缘分,但儿臣定会替您照顾好安柔。”
“皇位会是儿臣的,安柔会在儿臣身边,天下也是儿臣的。”
安庆帝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眸微微瞪大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捏住了一旁的锦枕。
萧北尘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泼在被褥上的药渍,不知是在遗憾什么。
“你!逆子!朕是皇上!”
“父皇以为,你为何会突如其来病重成这般?”萧北尘的指尖摩挲了两下锦枕的金线龙纹,好整以暇地问他。
安庆帝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暴怒坐起身,却根本没有气力,浑浊的双眼嵌在凹陷的眼眶里,宛如即将熄灭的烛火。
“都是你这个畜生做的!”
萧北尘甚是遗憾地摇了摇头,“父皇,这可是你钟爱的贤妃之子,萧宸阳亲手所为啊。”
“贤妃娘娘央了穆国公,特地从儿臣母亲故乡胡人北地之处,得来了的秘药。不知这个答案,父皇可还满意?”
气急攻心之下,安庆帝又呕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块,“她怎敢?”
锦枕已经落入了萧北尘的手中,他抚摸过锦枕上的绣纹,惋惜地看了眼陷入惘然的安庆帝,语气低沉温柔地说道:“儿臣在三子中最为孝顺,本想让父皇服了那碗安神汤,好在睡梦中舒舒服服地去了。”
厚实沉重的锦枕捂上了安庆帝的口鼻,但萧北尘还未下力气,他起身,黑眸漠然地注视着垂死挣扎的安庆帝。
“只可惜,父皇非要打翻了那碗药,儿臣只好做此等残忍之举了。”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像是在真情实感地为安庆帝感到可惜。
挣扎中的安庆帝拼尽全力地捶打着床沿,发出一阵阵的闷响,隔着厚重的锦枕响起了他唤人的声音,“来人!给朕来人!”
血污药渍糅杂在一块的锦被早就不成样子了,还因为安庆帝的动作乱凑在一起。
萧北尘眉眼温和,神情悲悯,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见分毫放松。
窗外陡然劈过一道闪电,莹蓝色的光照亮了萧北尘半张清俊的脸,另外半张脸陷于阴影之中,无端端地生出了诡异艳丽之气。
风雨交加的夜晚,只闻震天响的雷声和风雨簌簌。
似是濒死的飞蛾般,安庆帝挣扎的动作愈渐微弱了,直至归于死亡的平静。
烛火微晃之间,大殿中立于榻边的萧北尘又想起了胡姬殁了的那个雨夜。
一样的雷雨之夜,胡姬孤零零地病死在冰冷的榻上。
她因安庆帝而被献于朝廷议和,因安庆帝厌弃疯疯癫癫,因安庆帝死在了异地他乡,连尸骨都不得安葬。
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因安庆帝而起,因着朱墙明瓦的皇宫而起。
萧北尘过了许久才松开手中的锦枕,垂眼便看到了安庆帝尚未合上的双眸,怒目圆睁。
一滴冰凉的泪滴在了安庆帝归于冰冷的面容上,萧北尘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撇开了那滴泪珠,而后阖上了安庆帝的双眼。
明明眸中一片漠然荒芜,启唇报丧的声音却饱含哀戚。
“父皇驾崩!”
隆裕二十一年秋,天大雨,安庆帝崩逝,特留遗诏德妃所出五皇子萧北尘继位。
时南絮清醒过来的那日是个冷风萧索的冬日,窗外雨雪纷飞。
但她苏醒的时候,雪下得并不大,靠坐在床头的时南絮从窗外看去,能够看到庭院中的萧索之景。
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一把白色的大火烧去了一切。
许是病得太久了,时南絮一时间瞧着这满目的白都有些恍惚了,甚至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日子。
现在已是入了冬,她知晓自己的身子畏寒,即使殿中烧着银骨炭,盖着好几床蚕丝锦被,都觉得有些冷。
时南絮望着窗外出神,然后气不顺地将膝上的被褥揉在手心揪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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