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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扫视讲台之下,我和胡渊的目光在空中相会。
周遭的人群迅速剥离,只剩下昏黑的空间,他站在聚光灯中,我坐在他身前。他一步步走向我,带着引导的沉着的笑容,对我开了口,“透过他,你看见了谁?”
【37天】到此为止。
整洁庄重的办公室里,茶水升腾起烟雾。
“林渡舟的事情,您都知道,是吗?”我坐在桌前,垂落在腿上的双手又不自觉地捏起了指尖,从拇指到无名指,再原路返回,类似录音带两个节点之间的反复重演。
胡渊的双手依旧交叉着放在桌上,脸上还是和善的笑容,“我说过,渡舟是我最偏爱的学生,我们相处了十年,自然格外注意他些。你来找我,是对你那位患有分离型身份障碍的‘朋友’有什么新的发现?”
“教授,我明白您的用意了,”我抬起双手,捧住了水杯,手心一片滚烫,“他确实存在不同人格之间记忆不对称的情况。有的人格出现的时候,其他人格是不知情的。”
胡渊点头,“在许多did患者中,渡舟的状况并不算太差,他的子人格在大多数时间里都能得到比较好的控制,不会公然做出违反他身份的行为。但你应该知道,一方面这终究是病症,另一方面,没人能保证明天会不会发生意外。”
“就像……扮演徐冉冉的徐阳阳,”我看向胡渊,“教授,您知道他的那位患者吗?徐冉冉的子人格长期扮演主人格。林渡舟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会不会并不是子人格被控制得很好,而是有时候,子人格也在扮演他?”
我说起了关于“雨后森林”的事,提起那个刻意模仿的签名。
胡渊听罢,沉吟片刻,幽深的双眸镇静地看着我,“他叫林沉岩。”
“林沉岩,”我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勾勒出天台上那个穿着大衣、戴着围巾,让我享受这场游戏的身影,“教授见过他?”
胡渊摇头,“我只是听渡舟说起过。他的存在,就像徐阳阳之于徐冉冉,是让渡舟走向痛苦的。这种毁灭性人格不能长留,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而最后承担后果的,只会是渡舟。”
我攥着自己的指尖,“教授,我能做点儿什么?”
“你来得正好,清川,”胡渊起身走到我身旁,安抚地拍拍我的肩,“林沉岩总是出现得毫无预兆,踪迹神秘,也不和渡舟交流,这种情况是不适宜治疗的。你可以想办法让他出现,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尽早进行人格融合,渡舟就会少一些风险。”
胡渊将一份名单递给我,手指在表格上一排排地下移,最后停留在一个名字上面。
徐冉冉。
胡渊收回了手,我抬头,看见他苍白的胡子,皮肤上蔓延着岁月的褶皱。
他继续说:“你提到的那位患者也来旁听了今天的讲座,这是入场时登记的联系方式……”
话语停顿片刻,胡渊与我四目相对,“这几天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我的儿子走得太早,看见你们生活得好好的,也算是老天的补偿。我教书几十年,遇到过成百上千个学生,对渡舟的偏爱是显而易见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渡舟的双亲不在了,我就多关心些,这是应该的。但谁知道我这个老爷子能陪他多久?”
我垂下眼,手心被茶杯烤得发烫,听了这话指尖还是僵了一瞬,“教授。”
“你们分开之后,渡舟没遇见过什么亲近的人,憋久了,人格分裂会加重的,”胡渊笑道,“你们年轻人感情上的事,我不好多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想着你,你念着他,有什么过不去的?”
又是这样的天气,日色一褪,空气就湿润而阴沉。
走出校园的时候,外面已经落下了毛毛小雨。冷风拂面,雨点打在我身上,也算帮我落了一回泪。
教授说得对,就像上次他说的那样,我和林渡舟之间或许发生什么不好过问的事情,才导致了我们的分开。究竟是什么?
在一起的那四年,我连林渡舟在某个早晨穿反了衣服、在某个夜晚听到一首舒缓的音乐都记得,他每一次吻我的触感和气息仿佛还在唇边,他环抱我的手臂、怀里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身上……
我记得那么多细节,全都是温暖的、琐碎的、美好而痛快的时光。
而我们为什么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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