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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卫瓒查案的几天功夫,季考日子一天天近了,昭明堂里头肉眼可见,一个赛一个的紧张。国子学一春一秋两次季考最是重要。自打前些年,嘉佑帝着意设昭明堂养将、改国子学学风之后,这群公子哥的前程便跟学业挂了勾。除去卫瓒侯府独子、还早早得了嘉佑帝青眼,注定锦绣前程的。如唐南星一干并非嫡长子的,到了年纪就须得拿着几年的成绩再去考核,通过了才授官给职。昭明堂这一干人是最头疼的,尽是些武将勋贵出身。每每经史课都睡倒一大片,打鼾让博士罚出去提水的都不知道多少,一到了考前,便各拿着干干净净的书抓瞎。倒也有来找卫瓒的,只是唐南星早早就晓得他的作风,哀声道:“你问他没用,卫二哥脑子跟咱们不一样,他是考前抽一宿,把一本书都背下来。”周围人闻言,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卫瓒正在窗边儿跟人玩双陆,闻言低着头说:“倒也不是。”众人便竖起耳朵听。他老神在在,一本正经道:“只背半本就够了,有些博士还没讲过的,倒不用背。”得到嘘声一片。卫瓒头一偏,正躲过义愤填膺扔过来的一个纸球。一伙儿人抱着书唉声叹气的,却有一两个那么机灵的,把眼神往沈鸢那头使。努一努嘴,示意如今国子学经史策论的头名就在那儿坐着。另一个就“啧”一声,示意不行,凑上去也是自讨没趣。独独有一个立起来了。便是昭明堂里头惯常抹粉簪花、意图混进文人堆儿里的那个。叫晋桉。他老子生得张飞样,偏偏娶了个文文秀秀的漂亮姑娘。天长日久,展颜虽学问不精,却学了一身文官子弟涂脂抹粉的习气,在一众武官子弟里,活似个锦鸡掉进了狼狗堆儿,花哨得实在突出。就见晋桉摇摇曳曳就走到沈鸢面前。将书往他眼前一推,道:“折春。”沈鸢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什么事?”晋桉道:“你能给我讲讲季考么?”众人皆屏息凝神。心道这下完了,他们都是见过沈鸢讽刺卫瓒的。那叫一个牙尖嘴利,连个脏字儿都不吐,就能把人贬到泥地里去。却不想沈鸢没怎么多话,只随手抽出一本书来,道:“哪一门?”——众人眼球都要掉下来了。晋桉眨巴着眼睛,道:“我除了骑射,都不大行。”沈鸢可能也鲜少遇见这般直白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无奈道:“书给我,我帮你圈一圈罢。”说着,便拈起朱笔来,一边圈,一边慢慢讲解:“这一门赵博士素来爱以古喻今,近来讲的典故不多,甲胄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再有朝中兵部洗牌,这两件事多半要关联上的。”“若以他课上所说,最可能考的题目大约有七道……”惹得一群人竖着耳朵抓心挠肝似的想听一听,又不好意思。卫瓒在那看得好笑,却也不点破。待晋桉笑盈盈道了声谢,一扭头,就让学堂里一群混小子给拉走了。这群人不好意思在堂里头问,只簇拥着晋桉挤了出去。一个两个三个,后来跟卫瓒打双陆的人,也忍不住出去瞧。独独就剩下卫瓒跟沈鸢在堂里,隔着一张空桌案。沈鸢指尖动了动,看了他一眼。卫瓒没了打双陆的搭子,只得坐在案边儿,将两颗水晶骰子一抛一接,冲沈鸢笑:“找我?”沈鸢瞧了他半晌,显然不太喜欢他的眼明心亮。却还是走过来,将手中的书并一纸阵图放在他案上,垂眸道:“我昨夜将记录此阵的书寻了出来,阵图也绘了出来,小侯爷和金雀卫要查,不妨顺着这些往下查。”他笑着道了声谢,便要将这书拿起来。却没能拿动。是沈鸢用手按着书册,静静看他。窗外头昭明堂的学生不知说什么,在那嘀嘀咕咕讨论题目,兴许是谁说了句傻话,惹得一阵哄笑。
衬得这堂内越发静了。他心知这小病秧子还有算盘,便笑说:“怎么?舍不得?”“我叫梁侍卫看过了,好模好样还你就是了。”沈鸢却并不接他的话,按着书说:“小侯爷跟安王有过节?”他说:“不曾。”沈鸢又说:“那小侯爷昨日为何面色不渝?”他说:“突发恶疾。”沈鸢:……他很少看到沈鸢这般吃瘪的表情,竟微妙生出一丝愉悦来。却忽得听沈鸢问:“安王与甲胄案有关?”他顿了一下。纵然早就知道沈鸢的直觉头脑敏锐,却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沈鸢显然已经捕捉到了他面色的变化。那双漂亮的眸子眯了眯,正欲进一步乘胜追击。卫瓒却忽得反咬一口,一本正经说:“沈折春,安王为国做了十余载质子,如今潜心修道求国泰民安。你却敢污蔑亲王之尊,胆子够大的啊?”他又说:“也就是我了,这话可不能说给别人听,否则岂不是居心叵测。”小病秧子让他噎了个透彻,又开始忍不住磨后槽牙。却仍是不甘心,按着那本阵书不肯松手。张了张嘴,正想往下问。却忽得又愣住了。——他将手覆在沈鸢的手上。面色不改问:“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说着,用带着茧的指腹轻轻蹭了蹭那柔软白皙的手背。便肉眼可见沈鸢颤了一下。他便越发放肆起来,垂着眸,认认真真将手指挤进沈鸢细腻的指缝,连整个手掌也覆盖了上去。沈鸢的手是有些微凉的,像是让他的掌心烫到了一般,下意识挣扎了片刻,却还是让他贴得更紧了。这样瞧着,倒像是他将沈鸢这只能书善写的手,牢牢扣在这桌案上了。沈鸢到底是没忍住,喊了他一声:“卫瓒!”他一本正经把玩着那修长漂亮的手,甚至仿佛瞧不见沈鸢的别扭羞恼一般,悠哉悠哉地“嗯”了一声。心却是愉悦又轻快地跳了起来。甚至觉得沈鸢可以再问他几个问题。比不要脸,沈鸢是比不过他的,忿忿地松了手。他便光明正大将东西拿起来。还当着这小病秧子的面儿晃了晃,笑着说:“多谢。”沈鸢只将他摸过的那只手缩进衣袖里,恨恨瞪他一眼,却因着神色没有半分威慑力,甚至凶得有些勾人。瞪过了,反身要走。他却叫了他一声。沈鸢冷声说:“还有什么事?”他笑说:“梁统领叫我叮嘱你,此事甚秘,须徐徐图之。他已向圣上通禀,阵法之事暂且不可说与旁人,以免打草惊蛇。”沈鸢道:“知道了。”便又瞪了他一眼。他分明是让人瞪了,却禁不住笑起来。窗外阳光正好,沈鸢嘴唇已抿出了红色来,还透着微微的水光。一呼一吸间,总带着几分被他欺负过的味道。他玩笑似的问:“折春,你嘴巴严实么?”沈鸢没好气说:“总比你严实。”他目光却落在沈鸢的嘴唇上。指尖还残留着沈鸢手背温润细腻的触感。想,其实他不该逗弄沈鸢。每次胡闹,最后总是他自己当了真。他竟想试一试,沈鸢的嘴有多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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