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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怎么了?韩六。
……
翌日晨间,韩嘉彦天不亮就出门了。
昨夜归家时,她将带出来的奴契展示给了雁秋看。并当着雁秋的面将雁秋的那张奴契给销毁了。保留下王奎的那张奴契。
这是因为其上有王奎的去向——内侍省。
韩嘉彦昨夜刚拿到这张契书时,并未细看,只看到契书之上买主的签章位置画了个圈,然后盖了个印。这印盖得有些潦草,一时难以分辨。等到带回家,于明灯下仔细辨别,才发现这印是“内侍寄班”的印,其上有日期,是五年前的事了。
她不禁愕然,这才知道王奎竟然是被送入内侍省去了。
国朝宫廷宦官有入内内侍省和内侍省之分,此二者是内外之分,入内省宦官更贴进皇家的日常生活,而内侍省宦官则在外朝当值。不论是哪一种,那都是在宫廷之中,都是宦官,都得净身。
雁秋知道自己的亲弟弟王奎被送去了内侍省后,哭得双目都肿了。王奎当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却要被净身入宫,从此不得人道,不得自由。实在是最凄惨的处境了。
但她尚未放弃希望,因为韩嘉彦答应她再去寻一下,进入内侍省有一个选拔过程。虽然五年过去了,希望渺茫,但还是得试一试,也许王奎就被淘汰了,并未能入宫。
这一夜,主仆二人近乎一夜未眠。雁秋是情绪太过激动,而韩嘉彦则是因为被过多的事情烦扰。
这么多年来,不论身边事物再如何千头万绪,韩嘉彦只需一件一件厘清便是。
可如今她这心思却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思索着正事,可不知不觉间就走了神,脑海里总会浮现长公主的眉眼、话语,还有那三层楼台之上的香几、书案与茶盏,那里的一切总是三不五时于脑海中闪现,搅得她难以定下心神。
她心烦意乱,干脆一大早天不亮就出了门。她今日戴软脚幞头、着青锦圆领袍,系着蹀躞带,带了箫中剑,手里提着个包袱,里面是昨夜她搜到的账目与王奎的奴契,还有长公主昨夜送她的字。
这幅字实在太扎眼,签章刻着的是“樱雨泓泉”四个篆字,指向性很强,因而不能留在韩府之中,她只能拿去万氏书画铺子留存。
在去万氏书画铺子之前,她打算先绕道去一趟念佛桥。因着她十分在意那个瞎眼和尚,想试探一番,以便制定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晨五更未到,天边还尚未大亮,晨雾笼罩着汴京城,潮湿阴冷。
念佛桥头人烟稀少,来往之人不及十数。但那瞎目和尚已然坐在了桥上,韩嘉彦刚打算上桥去与他攀谈,就听到踢踏的马蹄声,有一位英俊佳公子,一身太学生的月白襕衫,骑着一匹马打桥上过。瞧见了那瞎目和尚,便翻身下马,与他攀谈起来。
“元达和尚,你可用过朝食了?”
“哦,是文四公子啊。”那瞎眼的和尚止了念经,颇为和蔼地回应道。
“是我,今日晨雾颇大,你坐在这里,要染了湿气,还是回去罢。”
“不妨事,不妨事,下着大雨,老僧也会披蓑戴笠,来桥上念经。”
“你说,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日日坚持,那亡魂真的可以超度吗?”文四公子不禁问道。
瞎眼和尚并不回答,却又合掌,继续诵经:“……此事阎浮提造恶众生,新死之者。经四十九日后,无人继嗣,为作功德,救拔苦难;生时又无善因。当据本业所感地狱,自然先渡此海。海东十万由旬,又有一海,其苦倍此。彼海之东,又有一海,其苦复倍。三业恶因之所招感,共号业海,其处是也……”
“唉,可怜了,年老又糊涂……”这位公子感叹了一句,便又翻身上马,纵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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