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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蕊微微张口,恍然道:「多谢姑母示下。」
一个人不听话,无非是因为没有能拿捏住她的弱点。而只要是人,又有谁没有弱点呢?
「还有裴茉的父亲,」皇后道,「羊羔尚懂跪乳,那丫头读了那么多书,不会连孝道都不懂吧?」
「是。」裴蕊恍然道,「侄女立刻去办。」
裴蕊办事很快。
几日后,一封书信送进了剑南道驛站。
信是裴茉的父亲裴继业写给女儿的。这是裴茉从出生起,收到的第一封家书。
她的身体好了些,只是仍有些虚弱,確认了好几遍信封上的字,才郑重穿好衣服,洗过手,端庄地坐在窗前看信。
父亲说入冬后,趁着尚未结冰,在宅子里新修了一个院落,等裴茉归寧,就可以住了。父亲说知道她喜欢吃鱼,特地在池子里养了好些鱼,等她回京,日日往安国公府送一条。
裴茉看着那些陌生的字跡,心中似有潮水拍打堤岸,一次次,想要送来什么东西。那或许是来自父亲的慈爱、家族的呵护、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一个院子,真真正正属於她的院子,堂姐妹不会突然闯入,拿走她东西的院子。
但其实,她如今已经觉得,再大的院子,不如一个小家。
父亲竟然知道她常常吃鱼。
但那其实是因为,堂姐妹们都没有耐心挑鱼刺,她们抢走別的,只给她留鱼。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她已经不抱怨了,不难过了。父亲要弥补,就任他做吧。
可是——
裴茉的视线盯着最后几列字,只觉得心神被人攥住,憋闷疼痛无法呼吸。
父亲说太子妃把她的奶娘接去东宫了!
心中奔涌的潮水退去,留下瞬间结冰的河岸。裴茉感觉有人把她的手脚捆住,「嗵」地一声丟入水中。她的身体砸开巨大的冰洞,水流没顶,她的衣服湿透,拖拽着她坠入水底,无法挣脱。
裴茉大口大口呼吸,扶着桌子站起身,用最后一点力气,看了信的末尾。
父亲说,裴衍被查,裴家或有灭族之祸。
这封信戛然而止,像是欲言又止,却其实已经说完了全部。
裴茉向床边走去,踉蹌一下险些跌倒。
门开了。
叶长庚大步走进来,扶住裴茉,口中责备:「腹泻了那么些日子,谁让你起身走路的?」
他的视线落在裴茉手上,看到她紧紧握住的信,眼神微凛,没有询问。
裴茉坐回床上,等了一会儿。
有人送信进来,叶长庚肯定是知道的。
如果他问了,自己该怎么答呢?她的心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叶长庚把她扶到床上,又去关窗,最后取出包袱里的剑南道节度使官凭印章,便要离开。
「叶将军。」裴茉松了口气,却又唤他。
叶长庚转过头,目光敏锐,神色有些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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