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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白泛兮没有动怒。他只是略带嘲讽地看着儿子,问道:「安国公府同裴氏作对,同太子作对,还能怎样?你的怒气从哪儿来的?你有资格生气吗?你早就是太子一党,他日从龙之功、身份贵重,为父还要向你磕头请安呢。」
这话尖锐刻薄,白羡鱼猛然起身,想要反驳,却哑口无言。怔怔许久,不服道:「从龙之功?父亲您还是太子太傅呢——」
话音未落,两根筷子飞过来,正砸在白羡鱼额头。
筷子落地,两道浅浅的油痕却仍掛在白羡鱼脸上,让他看起来很狼狈。
「什么东西?」白泛兮怒斥道,「本人最恨首鼠两端之徒!犹豫不决动摇不定,算什么男人?仔细想想,你是捨生求死决定倒戈,还是怜香惜玉到为了一个女人,命都不要了?」
白羡鱼神情震动,呆立原地。
捨生求死决定倒戈,是说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放弃到手的权势,放弃大好局面,倒向安国公府,倒向楚王。
为了女人,是说……叶柔吗?
父亲每日勤於公务很少回家,怎么连他心中深藏的情愫,都了如指掌?
白羡鱼耳朵通红,问:「您怎么知道?」
「我去你房里找你,」白泛兮道,「看见了那两只兔子。还有,以前我见过你的食匣,那上面是安国公府的族徽。我告诉你,圣上只可能让太子即位。你若不想拉着咱们全家陪葬,就给我警醒些!
白泛兮推开碗筷起身,禁军统领的黑色大氅擦过白羡鱼,像雄鹰的利爪擦过小兽。
白羡鱼咬紧牙关垂头不语,视线只看到父亲腰间的鱼符和令牌。
那是青铜做的,闪着兵戈的冷意。
菜已经凉了。
他走出屋子,简单擦了把脸,便如行尸走肉般,出门溜达。
他走了很久,走到楚王府,走到皇宫外,走到大理寺,可是最终他哪个门都没有进,只神色颓败地进了酒楼。
二楼有个人正在高声抱怨:「老子不想干了!不想干了!」
恼怒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白羡鱼抬步上楼,看到赵王李璟已经有三分醉意。
他右手举着酒壶,眼神迷离看向天空,头枕着舞姬的大腿,躺倒在地毯上。
白羡鱼担心李璟说出什么朝事秘辛,连忙赶走舞姬,坐到李璟身边。
李璟不满地拉扯舞姬的衣裙:「干什么去?你们走了,本王怎么躺?」说到这里,他终於发现了白羡鱼,顺势身子一歪,枕到了白羡鱼的腿。
白羡鱼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武候长啊!」李璟落泪道,「我该怎么办?小九病重,我没有药。舅舅和叶柔又被抓牢里去了,我一个都救不出来。突厥又催着要娶舒文,险些闹到父皇那里。我真是……没用透了。」
没用透了。真是同命相连。
白羡鱼没有抽走自己的腿。
李璟兀自絮叨,白羡鱼拿了一只酒杯,按住李璟举起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仰头饮下。
「我也没用。」他无奈道。
在皇权君威面前,在大唐律法面前,他们能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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