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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行——把箭筒给我,摔残了我自去同父亲谢罪!”剧本里的台词被一字不差的念出来,少年眼眶发红,眼底亮着不甘又灼亮的光,清亮嗓音像是支凌云长箭,穿透了清晨闷热的厚重雾霭。温润眉宇绷得剑锋般锐利,白袍银绦的将军幼子气势凌云,眸中迸出炽烈的异彩灼焰。雷宏博一愣,喜形于色地一把扯住仍在发愣的顾寒山,用力在背上拍了两把:“行行——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骂他,我专骂你,骂你好使多了!”这个经纪人我罩了试镜的结果比想象中还要成功。为了方便布景,少年戚飞羽的戏份都是穿插着安排的,最近的一场戏也要两天后才开拍,还有充足的时间给陆云生自己调整。解决了心头大患的雷导春风满面,找来助理一人发一张房卡,嘱咐顾寒山务必给陆云生彻底调整好状态,这两天有时间可以过来跟一跟戏,就又背着手转回去训演员去了。“行啊……雷导的面子都敢折!还没见他跟谁服过软呢,你真是够宠你们家小孩儿的!”江枫青家经纪人一脸崇拜地凑上来,兴致勃勃拿肩膀撞他,打算讨教几招从雷宏博手里活下来的秘籍:“你是怎么说出来话的?我一见雷导瞪眼睛就怂了,他一骂人我就说不出话……”“去找一群人不歇气地骂你一个月,习惯就好了。”顾寒山没空理会旁人,随口应一句,捏着房卡揣进口袋,抓紧时间抬头望过去。场务过来领人换衣服,陆云生站在原地没动,回头在人群里找着他。下了戏,那双眼睛里就又恢复了柔软温顺的润黑光芒。似乎还没彻底从情绪中恢复,小孩儿胸口依然微微起伏着,目光一碰上他的,眼底的光芒就亮了亮,被场务拖着脱不开身,目光却生了根似的牢牢粘在他身上。顾寒山三步并两步过去,从场务手里接过换衣服的工作,把人一路领进了更衣室。烈日炎炎的酷暑正午,小孩儿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脚步贴得紧紧的,往掌心一摸尽是湿漉漉的冷汗,沁得人心里都发着疼。顾寒山只觉得喘不上气。非得到事情临上了,才知道原来早先无论做了多少计划、多少准备,到时候其实都根本毫无用处。他和雷宏博又不是却一点儿没用上。不行就是不行,不舍得就是不舍得。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的……几乎生出了把自家小艺人抱回去谁也不给欺负的念头,经纪人压了压心思,给雷大导演在心里连扎了三个小人,忍着熬到门帘一撂下,就把人结结实实抱进了怀里。陆云生一怔,绷紧的身体渐渐软和了,安安静静贴在他颈间,小动物似的蹭了蹭。顾寒山鼻子一酸,拢住陆云生的短发,放缓了力气慢慢揉着,侧头在额角极轻地碰了碰:“还怕不怕?”明明是才出窝不久的小家伙,爪子伸出来都不会使力气的,怎么每次一遇到自己有事,就炸着毛不管不顾的往外冲呢?“不害怕了……”陆云生往他怀里贴了帖,唇角抿起来,仰头露出个小小的弧度:“不怕了。”顾寒山低头望着他,目光落进弯着的眼眸里,忍住了亲上去的冲动,拿手背轻轻碰了碰:“不怕就好,他再敢欺负我们……我就去偷他的镜头盖。”没想到经纪人的报复行动这么有出息,原本还要劝说对方冷静的小艺人睁大了眼睛,半晌没忍住翘起唇角,噗地笑了:“偷两个……藏一下午。”“好,就偷两个,藏一下午,看他着不着急。”顾寒山笑着应声,在他鼻尖上飞快地亲了亲,顺手帮他把上身的衣服解了下来。陆云生脸上红了红,想躲又舍不得,乖乖张开手臂,让趁机加薪的经纪人帮忙脱复杂的戏服,心跳也渐渐安稳下来。其实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即使耳边的声音再严厉、再嘈杂,集中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再多,他也能很好地应对,不会跳上房顶逃跑,也不会因为过度紧张不小心把片场拆掉了。他已经是个很坚强的大人,不会再因为叱骂、嘲讽和指责,就随随便便掉眼泪了。只是忽然被人站出来维护的时候——心跳依然快得让他几乎发抖。明明挨骂最多只是影响状态,还没那么难受,甚至觉得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了的。可看着那道身影拦在自己身前,寸步不退地说着不肯妥协的话,胸口积攒的所有酸楚就止都止不住地往外冒。就像是一件早已克服的事情,它本身其实都已经没那么可怕了,一个人也能好好的应对了。不讲道理的护持身影却依然像是穿透层层时光,回到早已模糊的记忆里,张开手臂拦在那个蜷在墙角的小小的身影前面,护着他谁都不准碰,谁也不能欺负。然后那个小小的身影被牵着手站起来,朝他高高兴兴的挥手,一蹦一跳的,身形融进耀眼的太阳光里。就好像这么多年来,心里始终隐隐约约存着的那个结,忽然就彻彻底底地散开了。他只是依然忍不住地为这件事本身而高兴。“今天演的特别好,比我见过的别人演得都好……台词到位,身上也有戏,等上了镜头一定更好看。”顾寒山替他把最后一件戏服脱下来,拿干毛巾细细替陆云生压着颈间薄汗,一边柔声逗他:“等上戏了我去问问准不准外流,要是能的话,到时候就多拍两张照片,准保能把粉丝都迷得晕头转向……”小孩儿面皮薄,三两句就被他夸得脸红,眼里不知来由的隐隐怅然彻底散净,一心扎在他肩头装着鸵鸟。顾寒山眼里带笑,不紧不慢地打住话头,抱着人放在沙发上吹凉,自己去还了戏服。在片场走了那么多遍戏,又被导演连训带骂急出了一身的汗,陆云生里面的衣物已经彻底湿透了,纯白的衬衫贴在身上,轻易就勾勒出了流畅而不显眼的肌肉线条。这样显然是不能走出去的,更衣间里的空调太凉,顾寒山脱了自己的防晒衣给他穿上,把人揽在怀里,握了手腕认认真真替他挽着袖口:“导演给了两张房卡……”陆云生脸上才稍稍降温,闻声抬头,眼底光芒仍眩:“那……多出来的当储物间?”顾寒山哑然,屈指在他鼻尖一碰,拧开保温杯里准备好的凉茶给他喝:“外人看着呢,咱们两个要是睡一间房,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曝光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就曝光呀……小小的念头在心头雀跃一瞬,陆云生抿抿唇角,牵着他的手抬头,难得固执地摇摇头。顾寒山摸摸他的脸颊,俯身柔声哄他:“我一早就去找你,等你睡了再出来。只要有进有出,叫人看见了也有说法——”“我一个人睡觉……不老实。”他的话音还不及落下,初出茅庐的小艺人就轻轻软软地开口打断,目光落在脚尖上,硬着头皮学着人家的样子耍大牌:“我晚上空调开得可低了,没人看着就——就不听话,想吃东西就吃东西,想出去玩就出去玩……”陆云生尽力想着过分的行径,一股脑说出来,心里依然盘踞着淡淡遗憾。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狗仔抓拍到照片呢?要是他当狗仔的时候,照片早就及时地流出去,又不小心传遍全网了。顾寒山屏息听了一阵,不由愕然,睁大了眼睛哭笑不得,张开手臂把人圈进怀里。小孩儿自己低着头一个劲儿的絮絮叨叨,又想不出真正有力的威胁,只能拿“没人陪就睡觉不盖被子”、“没人陪就半夜爬窗户唱歌”这种离奇的条件吓唬他。经纪人被吓得整颗心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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