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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的目光跟着那一盘香气诱人的炸汤圆走了大半,被陆灯进门时轻撞一下才回过神,深吸口气朝顾蔼恭敬施礼。“陆梁见过顾相——父皇听闻顾相身在逸王府,念及今日上元佳节,甚是感怀关切,特派陆梁前来探望。”他说这一串显然是背好的口谕,念得平淡流畅毫无波动,末了又朝顾蔼歉意一笑,再度拱手道:“我只是来传个话的,到家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叫父皇支使过来了。原话送到,顾相一听也就是了,实在不必往心里去。”此番顾蔼先是被攻击指摘,又被罚得莫名其妙,说心里没有怨气都没人相信。皇上这些日子假作低调,却一直在借世家试探他的底线。原本以为顾蔼是个只要护住新法就任凭折腾的,却没想到今天陆澄如堂而皇之将人在罚跪途中劫走,顾蔼竟也安安生生地待在了逸王府,连半点儿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今日能借这一着抗旨拒罚,明日究竟会不会萌出不甘生念,同皇权堂皇作对?皇上将棋走到这一步,全是凭着对顾蔼全然不顾生死的变法气魄。若是这位原本心思专一的孤臣忽然开始惜命,只怕到最后说不得两败俱伤,甚至连皇权尊严都可能受到威胁。念及这些,皇上这一场上元盛宴自然吃不好。心下不安到了极处,便打算派人来探探究竟。好歹也是位正经的皇叔,再怎么也是得派个像样的皇子过去的。此中说不定又搅扰了多少麻烦事,太子不能放进来搅这一场浑水,大皇子又跋扈得没脑子,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不起眼又不怎么闯祸的三皇子合适。要是陆梁回来得再晚些,说不定连家都回不成,在城门就被传旨太监软硬兼施地轰到逸王府来了。这些干碍几人心中都明了,却都并不点破,只是客气半句各自落座。顾蔼听着他说了“连口饭都没吃”,便也本着客气的念头,将那一盘实在没炸得多好的炸汤圆往桌上推了推:“家食粗陋,三殿下若是不嫌弃,便稍吃些——”三皇子眼中瞬间放了光。陆灯听得一急,坐直身子就要开口。冷不防被顾蔼在桌下安抚地一拉手,脸上一红,要说的话也忘了大半。这个世界他尚且年少,爱人又不记得前事,哪怕有拉扯碰触也只是止于手腕。此时桌上挡着看不清楚,顾蔼向下拉了一把,倒恰恰好好将他的手落在了掌心。护食的小王爷脸上发烫,老老实实被温热手掌轻轻握着,不说话了。温润淡然的三皇子是不该狼吞虎咽举止无状的。陆梁身形依然沉稳,夹着筷子的动作也优雅,只是速度几乎快出了残影,连和两人说话都顾不上,埋头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汤圆是炸出来的,面上放凉了,里面还烫得要命。陆灯看着都紧张,陆梁却吃得风卷残云,眼角的泪烫得恣意横飞,还沉稳地朝顾蔼微笑着温和致谢。陆灯忽然觉得系统替自己抽的人设其实也挺好。至少“温润洒脱”是不能把顾蔼从跪着的宫门前带回暖暖和和的王府来的。烫哭了还不能飞起来。小小的满足在心口跳跃着,绽开细小酥痒的甜意。陆灯抿抿唇角,抬头望过去。顾蔼的目光也正好投过来,深黑瞳光里盈着烛火,口中同三皇子随口客套着,视线却始终落在他身上,眼里带着温温笑意。陆灯脸上隐约发烫,扬头朝他笑着起来,没吃着炸汤圆也不觉得那么难过了。糯米做的东西向来管饱,连烫带黏,陆梁下手极快地横扫了一盘子,就已撑得半点儿东西都吃不下。抱着肚子生生按捺下打个饱嗝的冲动,朝顾蔼满心感激地拱手致谢:“这一路风雪险些饿死,多亏顾相救命,甚是感激……”他已烫得唇舌发木,说话的时候都抽着气。顾蔼却仍像是没察觉一般,稍一抬手示意不必客气,含笑耐心道:“三皇子吃饱了?”陆梁眨眨眼睛,茫然点头。“好。”顾蔼欣然颔首,忽然起身出了书房。陆灯正要起身跟上去,却被他含笑按回桌边坐下,自己往门外绕出去。这一去就是近一刻钟。事情来得古怪,屋里留下的两个祖孙辈的皇族少年面面相觑,心里皆有些茫然。就在陆灯的系统已经开始撺掇宿主借人设揍夺食的主角一顿时,顾蔼已又端了一盘新炸的汤圆回来。刚出锅的炸汤圆,还在细小地噼啪响着爆油声。上面细细洒了芝麻碎和白糖,还放了一小碟蜂蜜,一小碟浓稠细乳。比上一盘还要更金黄,更酥糯,更油汪津亮,更泛着甜糯细腻的诱人香气。陆梁:“……”“上一盘只是练手之作——府上汤圆是现包的,不像民间拿冰雪冻上,炸出来口感不好。原本还想劝殿下少吃些,见三殿下实在吃得香甜,也就没忍心阻拦。”顾蔼朝他笑笑,把新炸好的汤圆放在小王爷面前,又从身后变出一碗红润诱人的蜜水山楂:“还有这个,刚嘱咐厨房做的,估计三殿下也已吃不下,就不勉强了。”陆梁:“……”陆灯抬头,细小的满足忽然无限涨成难以置信的欢喜,抬手用力牵住他的袖子,唇角止不住地翘起来。真好看。将小王爷惊喜的神色妥帖地安放进眼中,顾蔼揉了揉陆澄如的脑袋,笑着朝他轻一颔首:“好了,慢慢吃罢。”三皇子哭着跑了。过了正月十七,这一个年就算是过去了。下了一冬的大雪终于有了转晴的趋势,家家户户扫雪迎春,街市上重新热闹起来。新法颁布已经有几年了,分明能看得出民间百姓的变化来。昔日污水横流的拥攘街道变得干净整洁,热闹却并不杂乱,人们各安其所,不见仗势欺人的恶霸,也少有拖妻带子乞讨的流民。虽说有京畿之地确实富饶的缘由在,却也远比昔日的倾颓之态好出太多。顾蔼毕竟还有公务要办,陆澄如不能总将一朝丞相留在偏僻到宫角的王府里。等到顾蔼的腿完全好了,就亲自将人送回了相府,自己也跟着一块儿住了过去。这些天的锻炼下来,他已对跋扈嚣张的架势拿捏得越发炉火纯青,只管蛮不讲理牢牢护着顾蔼,也没人拿他有什么办法。倒是那位往日里丝毫不沾权谋的相爷似乎也被小王爷带的有些偏了,开始懂得利用权臣的名头排除异己站稳脚跟,与朝中那些同样支持新法的官员渐渐有了来往。豪门世家的势力被他不由分说层层削弱,强按在身上的罪名也一个接一个地掀开,双方彼此争斗,竟隐隐显出些势均力敌的架势。听说皇上夜夜睡不着觉,已经在书房里摔了几次的奏折了。陆灯不管这些,一面借身份牢牢护着顾蔼,一面悄悄去找主角商量篡位的事。可惜主角家系统管得严,两人私下里说话的机会实在不多,一直拖到三月春来,也没能得到确切的回复。顾蔼的性命却也被这样拖了下来。“王爷今日不读书吗?”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属官这些日子都眉开眼笑,见了陆澄如更觉亲近。一见他进门,便快步过去接了披风:“大人说了,等下朝回来,是要亲自考教王爷的学问的……”“先生说了——什么时候?”陆澄如神色微变,接了帕子抹把脸,连忙快步往书房过去。小王爷把相爷护得周全,属官态度早已不似过往,笑吟吟跟在一旁帮他拿着东西:“大人早上说的,见王爷睡得熟,就没把王爷叫醒,只当王爷是答应了。”陆灯脚步一顿,呛咳两声,还是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一头扎进了书房。这些日子在相府养的精细,他一身的伤都已彻底痊愈。这阵子正对古代世界里的枪术射术感兴趣。跟着军中好手学了几日,现在已有模有样,每早都会出去练一练再回来,却不知今日竟又要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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