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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家门,见管家相迎,却头也不抬,齐夫人皱眉问道,“你是脸伤了呢,还是怎么了?”管家心里慌得很,答道,“牙疼,脸肿了,怕惊吓到八姑娘。”齐夫人一听,也不让他抬头了,只是往里走,又问,“家里近来有什么喜事么?”管家额上已渗冷汗,喜事可不就是您的宝贝女儿要出嫁了,“许、许是有吧。”齐夫人蹙眉,“身为管家,如此答话,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管家已觉等会家中要翻天覆地,真是想不通老爷怎么要用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法子,弄不好,夫人可能会气得跑回娘家去啊。齐夫人没有再多问,让齐妙去休息,自己也回了房。夕阳将落,她料想丈夫不会在房里,应当是在二姨娘屋里下棋。见门口有下人,便知丈夫在里面,在等自己?这让她意外,却又受用。理好衣服敲门进去,果真见他在摆弄残局,不过没有姨娘在。齐老爷一听见动静,立刻放下棋子,迎上前去,“夫人你可回来了。”齐夫人心中欢喜,可面上不动声色,凤眼瞧看,“不就是四十余天没见么,老爷这些日子可潇洒了吧,没人管着你。”齐老爷说道,“没人管着我是好,可我没人惯着,也烦。”齐夫人差点被这甜言蜜语噎着,老夫老妻了,他反倒是比年轻时更会说话了。坐下身,瞧着丈夫给自己倒茶,越发觉得奇怪,放下不喝,“老爷难道闯祸了?”“为夫又不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哪有那么错来犯。”齐老爷又将茶递给她,“这茶是我配的药茶,你长途劳累,喝这个去心火,又养神,最好不过。”他对自己好,齐夫人也先受着了,喝了一口并不苦,“那给妙妙也送去些吧,小姑娘的身体,要好好养着。”齐老爷连连说是,又道,“为夫……有件事想和夫人说。”——说女儿和谢崇华已说媒的事。齐夫人温声,“妾身也有事想和老爷说。”——说答应女儿和谢崇华婚事的事,“您先说吧。”齐老爷话到嘴边,已十分不安,默了默才嗓子干涩的说道,“那、那……夫人不在家的时候,为夫越想就越觉得那谢家二公子是个可靠的人。”齐夫人同感,继续听他说。“女儿嫁给他定不会吃亏的,兴许会暂时吃苦,但绝不会长久。”齐夫人没有插话,这事想到一块去了。“所以……”齐老爷暗暗先压好桌子,免得被她掀了,“为夫就让管家知会一声,他便请了媒婆来,我……我就答应这门亲事了。”意料之外,妻子竟没有生气,让他好不诧异。齐夫人以为他只是答应了,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倒也不算什么。没和自己商量过还是不痛快的,但尚可接受,“我在路上也想通了,妙妙嫁他……倒也不是不好,唉,心里也允了。”齐老爷诧异,一拍桌子,惊喜道,“夫人早说你想通了,为夫这半个月也不用发愁如何跟你解释把女儿许配出去了。那问名纳吉请期又何必做得遮遮掩掩,倒让为夫像做贼般。”齐夫人神情一僵,难以置信看着他,“日子都定下了?”“对,九月二十,吉日。这两个月夫人可得好好替妙妙准备了,嫁妆那些……”“老爷!”齐夫人蓦地站起身,身体已如风过树叶,抖得厉害,瞬间腔调已有哭音,几乎要从心口闷出一口血来,“你要我带妙妙去看大姨,只是为了支走我吧?你想要那女婿,却担心我不肯,所以用这个法子。如今吉日都已定,消息传出去了,我就算是想阻拦也阻拦不了,对不对?”齐老爷见她满脸怒容,一时语塞。齐夫人两行清泪滚落,撕心裂肺的疼,“什么将军志气大英雄,分明是个卑鄙小人,竟和老爷你合谋骗婚。老爷,你是妙妙的爹啊,你怎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将妙妙这样草率的嫁出去。我们夫妻二十多年,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齐老爷想说并非合谋骗婚,可妻子如此笃定,他如果再反驳,只怕她要哭成泪人,倒不如等她平复了心绪,再解释清楚。齐夫人如今最难过的不是女儿要嫁给谢崇华,而是丈夫竟骗了自己,为了个没见过几回的人骗自己。她再无力站着,坐在椅子上捂住心口哭得厉害,心当真要裂开了般。“夫人啊……”齐老爷手足无措,一瞬真的后悔了,“为夫错了,为夫只是太过爱才……”“够了!”齐夫人颤声,“你休想将我的女儿嫁给他,休想!”齐老爷急了,“这聘礼收了回礼也回了,日子都定了,已经没法回头了啊。”齐夫人不愿听,自知无力回天,恨声道,“这个女婿,我一辈子都不会承认!”喜结连理喜结连理齐妙虽性子比一般大家闺秀都要开朗,也更胆大,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方又是自己欢喜的,也就没多言,一时面露欢喜。这一瞬的欢喜被齐夫人瞧在眼里,更让她心寒,原来伤心欲绝的唯有自己,这使得她连齐妙都不愿见,在房里以泪洗面。女儿的婚事她不想多说,也不打点嫁妆,心结已拧死了。齐妙见母亲几日不出门,便以为母亲仍是怕自己嫁到谢家受苦,忐忑不安。这日端着饭在母亲房前站了许久,见伺候她的嬷嬷出来,忙低声问道,“我娘呢?”嬷嬷见她想进去,为难拦手,“夫人不愿见姑娘您,您回去吧。”齐妙紧咬着唇,几乎要咬破了。她将嬷嬷推开,跨步里头,唤了一声“娘”,可屋里并没动静。未点灯火,瞧不见路,一不小心腿撞在凳子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那暗处终于有了动静,好似要过来瞧看,可又像是一瞬忍住了,到底没起身。齐妙摸索着往前走,找到桌子将饭菜放好,轻声,“娘,您两天没吃饭了,吃些吧。”她寻了火柴将蜡烛点上,这才看见母亲。齐夫人倚在床柱上,一双眼又红又肿,并不看她。齐妙看得心疼难过,走到她一旁,再开口已带了哭腔,“娘……”一字跌进耳朵里,齐夫人便落下两颗豆大泪珠,哽声,“你走,去谢家住去,反正你和你爹一样,是认定那书生了。娘丑话放在前面,这辈子都别想让娘承认他是我女婿。”齐妙见她落泪,自己的眼泪也扑簌滚落,双膝一弯,便跪在她前面,伏着她的膝头哭道,“女儿不嫁了,娘不要哭。一辈子都不嫁了,陪着您。”知道自己被定了一门亲事,让她慌张不已,又知道对方竟是谢家二郎,才放心下来。不得不说,起先她是高兴的,毕竟算是如愿了。可近日瞧见母亲如此,却越发难过。比起心仪的人来,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更重要。她抱着母亲的腿,不想母亲难过,可说出这样的话,想到要和喜欢的人擦肩而过,又觉伤心。这一哭,听得齐夫人又泪落如雨,“妙妙,为何你爹要如此?如今你们的婚事已经人尽皆知,媒婆也过去了,婚事一退,你的名节不保,要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的。”齐妙摇头,“只要娘不难过就好,女儿这就和爹爹说去,不嫁了。”说罢已打定主意要去和父亲说,可她懂事起来,齐夫人反倒心软,可想着想着,心底又恨了。这事得怪丈夫,怪谢家小子,坑害她的女儿。可是她哪里舍得女儿一世被人指指点点。她弯身搂着女儿,泪水潺潺。齐妙眼又酸涩,看着母亲痛心模样,扑在她怀中,“娘不要难过,女儿不嫁,不嫁。”齐夫人哭得更是哽咽,“婚书已立,你说不嫁就是不嫁的么?”这样抱着女儿,才发现女儿不再是小姑娘了,要离开她的庇佑了。“娘。”齐妙抬手给母亲拭泪,轻声,“女儿不嫁,真的不嫁了,您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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