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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爷忙拦住,“这可使不得,君子不夺人所爱。”宋大人说道,“可真不要跟我客气。”推辞一番,再推就生分了,齐老爷连连道谢,就收下了。齐夫人撇撇嘴,低声,“这下你高兴了,亏我白白受你的气。”齐老爷理亏,笑着道歉。齐夫人也不完全占理,方才马车路过,也的确是该停的。大庭广众道歉了,也就没再摆个脸,等回房再慢慢算。宋大人瞧着齐老爷这头一偏,这侧脸倒觉眼熟,看得仔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齐老爷说完了话,想起客人还在一旁,回头和他说话。这猛地一偏头,整张脸入了宋大人眼底,突然就想起像谁了,略有惊吓。谢崇华问道,“宋大人怎么了?”宋大人讶异道,“齐老爷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他忽然想起前几日谢崇华说他内人娘家人曾有在宫廷待过的,齐妙……齐老爷,他更觉诧异,“敢问齐寻礼可是你们齐家族人?”好端端的提起这事做什么,齐老爷莫名,“正是家父。”“那……他当年可是做过宫廷御医?”齐老爷略有得意,“家父曾任太医院院使。”“哎呀!”宋大人用力一拍大腿,几乎是跳起来的,“可算是解了我六年困惑啊!”满桌人都瞧着他,宋大人不好解释,拽了谢崇华往外走,“我有急事要和你说,各位先告辞,官场中事,不能告知,还请见谅。”一桌人都愣神瞧他,不知宋大人所为何事。谢崇华更是不解,随他步子前去。穿过内堂,走入无人院中,宋大人才停下来,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巧合,喜的是知道谁在对谢崇华下黑手,“你可还记得,上回我去鹿州见你,曾问过你可在京师得罪过什么人?”“记得。”“那样问你的缘故是要查科举可有人舞弊,记得吧?”谢崇华点头,“记得。”“可后来我回去查,却什么都没查到,那年科举众读卷官更是规规矩矩,令圣上与我大为困惑,此事也就没有继续往下查。可今日我才知道,你是得罪了谁,又是谁在舞弊科举啊。”宋大人喜得都不镇定了,这意外冲击让他很是惊奇,“你可知道你内人的祖父当年任太医院院使时,曾做过何事?当年任院使的是厉太师堂弟,后来犯错被齐寻礼参了一本,因此丢了官职,后抑郁而死。齐寻礼怕厉太师报复,所以回到故里,失去行踪。”“但凡参加科举的人,尤其是入了会试的,都要查上三代。所以你的户籍一栏,因你妻子缘故,也有齐家三代众人名字,故而齐寻礼的也定是在的。你当时与我交好,厉太师又视我为敌,定是查了你的户籍。所以那么多才华横溢的士子中,偏是你落选十名外。我查这案子时,便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如今可算是明白了。”谢崇华倒有一点不明,“为何宋大人一口咬定是厉太师所为?”宋大人说道,“我让人跟踪那几个读卷官半载,发现他们和厉太师来往甚密,我也曾怀疑就是厉太师舞弊了科举。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他要对你下手,而不对我的几个学生下手。而今我才明白啊……他不是冲着你去的,而是冲着你内人祖父的昔日仇恨所去。”困在心头六年之久的事,如今突然解开,心头就如有重石放下。宋大人顿觉无憾,无憾之后又觉后怕,“那厉太师为人小气,刚愎自用,幸好当时我没有坚持求圣上让你入京,否则你在京师,只怕早就没命了。”谢崇华听得也是心头有凉风扫过,日照之下也觉心凉,若真死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死去。当年入京落选,被派去做了个小知县,看似不幸,实则大幸,也亏得是自己命大。宋大人想着想着,冷笑一声,“如此看来,厉太师更是留不得了。待我回到京师,便跟皇上说明,定要斩下他的人头,保你周全。”一番话听得谢崇华动容,不过是几面之交,却得他力保,“大恩大德,日后定会拼了性命报答。”宋大人得他一句话,也很是欣慰,身是懦弱文人身,心却是大丈夫。过了两日,漕运结束,宋大人便运粮返回京师。不等他从京师传来好消息,却有个坏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央——圣上突然驾崩,太后掌权,扶持自己的小儿子登基为皇,下令全部藩王入京朝贺。一时天下哗然,人心惶惶。箭在弦上箭在弦上因先皇突然驾崩,京城内乱,暂时还未波及冀州,只是等内乱一定,怕是就要对地方官动手整治了。徐家跑商,消息灵通,将这消息带到谢家时,谢崇华好不震惊,“不知宋大人安危如何。”陆正禹拧眉说道,“六弟与其担心宋大人,倒不如担心担心跟他交情甚好的自己。如今是太后掌权,厉太师最得信任,与他为敌的人,定没有好下场。只是宋家在京城根基深,宋夫人的娘家也是官宦世家,他暂时是安全的,但也只是能保住一条命,官是当不得了。厉太师不能对他下手,那斩断他的羽翼,就是厉太师要做的。”谢崇华没有跟他提厉太师和齐家的恩怨,如果提了,那陆五哥肯定会跳起来,让他赶紧逃命去。送走他,谢崇华回到屋里,仍旧心事重重。齐妙见他失神,唤了两声不应,不安地晃晃他的手,才见他低头看来,“嗯?”“二郎在想什么?”齐妙拉他坐下,倒了茶水给他,“五哥那边来的消息很不好么?”谢崇华说道,“宋大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官职不保。五哥提醒我,与其担心宋大人,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真追问下来,二郎也不会舍弃宋大人,跟他撇清关系的。”谢崇华感激她明白自己,不会因为怕宋大人牵连,而逼迫自己和宋大人割席分坐。这已是事关性命,她仍如此,这已非结发夫妻的情分,更如一人两身,割舍不得,“妙妙,宋大人来时,曾有一事我隐瞒了你,如今看来,也有必要告知你,也好让爹娘及早躲避。”事关爹娘安危,齐妙心有不安,“二郎你说。”谢崇华轻叹,“妙妙你的祖父曾任太医院院使,在他之前,任院使的是厉家人。当年宫廷发生瘟疫,那院使处理不当,被你祖父参了一本,导致圣上大怒,将那院使革职,提拔了你祖父,后来那院使郁郁寡欢了。而那人,正是厉太师的堂弟。”齐妙还是第一次听这件事,吃惊不已,“难怪祖父他从不爱提以前的事,连父亲都只知道他做过院使,除此之外,便不提其他的了。”“而厉太师,已经知道我娶了齐家姑娘,所以哪怕没有宋大人的事,只怕厉太师真正掌权后,也不会放过我们。”他隐去了自己殿试落选是因她娘家的缘故,只说了结果。齐妙面色苍白,“那爹娘……”“所以我便想,这官也不要做了,趁着京城局势未定,离开冀州,带上岳父岳母,一家寻个安静地方,隐姓埋名,隐居去吧。”“二郎。”齐妙咬了咬唇,摇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拖家带口的,哪怕一个下人不带,算上我那七个哥哥姐姐,还有他们各自的家人,浩浩荡荡百口人,又能躲去哪里?”谢崇华愣了愣,也沉默了。十指紧缠,拧得指骨泛白。脊背冷汗涔涔,第一次感觉到了性命之忧。似利剑抵喉,让他不能前进一步。又有饿虎在后,令他不能安然退身。“对不起,妙妙。”重石压心,恨自己无能为力。他抱着妻子,喉中生涩痛苦,“是我护不住你。”追兵未到,却因这一句话触了心弦。齐妙想到爹娘儿女,清泪滚落,“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哪怕是能保玉儿他们安康,也好啊。”“唯有厉太师失势,方能保我们两家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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