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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林清给他弄的那个销魂草药丸,一旦成瘾,三日不吃高热不退,五日不吃骨痛如裂,滋味如同万千蚂蚁齐齐在骨髓中啃噬——穆遥不敢想象他在死亡沙漠怎样熬过那些日夜,指尖一紧,掐在掌心,“既是要成功了,你可知道在陀陀沙漠待了多久?”男人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在北境审过一个姓伍的向导,他说丘林清曾经悬赏黄金千两,募集向导往陀陀沙漠寻人——难道便是寻你吗?你是自己逃到陀陀沙漠吗?”“是……逃到那里去——”男人怔怔道,“后来他们就找到那里,我被他们带回王庭,一路上吃了好多的药——就失败了。丘林清大发雷霆,那天是冬至日,她让人把——”他说到这里,灵魂最深处的黑暗和痛苦骤然苏醒——猛地仰起脸,喉间格格作响,说不出一个字。穆遥抱着他,察觉怀中身体瞬间僵硬如石,暗道不好,一手扯开皮毯,男人面白如纸,双目血红,大张着一双眼凝望虚空,视线却无一处聚焦,下颔生硬地绷作一条直线。穆遥指尖扣在男人齿列之上,用力抵住,压着他松开,立时便有淡淡的血腥气从男人口中漫出。男人被她压着闭不上口,无法克制的唾液便混着鲜血滴下来。他仰着脸,绝望地继续往下说,“她让人把我吊在——”“别说,”穆遥死死掩住他一双唇,“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冬至日发生的事,丘林海在王庭时已经告诉了她——丘林清宴请诸部首领,把齐聿吊在宴饮廊下,高澄动手,烙下了终身无法消除的罪印。穆遥只觉心痛如搅,“冬至日——我本是来得及的……是我太粗心。”男人听不懂,却不肯住口,自虐一样续道,“最后一次是在崖州,我去那口枯井,便是想一个人把药断了——然后我就遇到了你。”穆遥听着,前所未有地庆幸北境军出以奇兵,飞速破了崖州城,否则齐聿在井下再熬一二日,不知还有没有性命。“你让我一个人吧……”穆遥道,“前面几日我都陪着你,一直都很顺利,后面也会很顺利——”“我不信。”男人摇头,忽一时发作,“前面几日我究竟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他尖声大叫一时,不得回应,一手推开穆遥,撑在地上奋力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在这里,我要一个人,我要走……我要走远些——”摇摇晃晃便往外走。穆遥无计可施,只能看着男人在黑暗中如困兽一般乱走。男人昏头涨脑原地转了两圈,忽一时灵醒,往早前人声处走,迎面一幅沉重的帷幕,男人不管不顾地掀开,青天白日里明艳的阳光铺地而入,将他完全笼罩。男人只觉眼前骤然一亮,那些丑陋不堪的罪像铺天盖地陈列在眼前,飞速褪去青黑的石色,变作白花花的皮肉,每一个人都生着他的脸,俯首抬臀,恶心下流,谄媚地仰着脸,任由世人围观。男人立在那里,无声地同那些东西对视,直到这个丑陋的世界里平空生出一声尖厉的惨叫——“别看我——别看我——”……余效文匆匆赶来时,齐聿已经被侍人移到活石泉。余效文在活石泉房门外深吸一口气才敢拉门。打开门一室漆黑,便举着油烛一照——泉房里不仅灭了所有的灯烛,便连两边的窗扇也遮着厚厚的帷幕。泉中浸着穿着白色中单的两个人,坐着的是穆遥,那个无知无觉完全挂在她身上的人形——正是自己最难缠的病人。病人即便在昏沉中,依然保留了三分清醒,警惕地同这个世界共处。他应是察觉油烛灯光,湿漉漉的头在穆遥肩窝处不住辗转,手臂在水中挣动,哗啦啦作响,“灭了灯——别看我——”穆遥回头,“灭了灯。”“灭了灯我要怎么看病?”余效文翻一个白眼,提着灯走到近前,“殿下就是太纵着齐相了——难道叫他以后在黑暗里过一辈子?”穆遥一窒。果然男人闹一时,不知是力尽神竭,还是终于适应,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口中仍然不住地念着“别看”之类的胡话。穆遥简要说了事情经过,多少有些后悔,“齐聿害怕戒药,应是在王庭吃过不少苦——早知道不告诉他了。”便捉起男人沉在水下的一只右手,递给余效文。余效文蹲在池边,捉住手腕诊脉,骂一句,“还不是丘林清那老王八蛋,弄的阴损路数。”诊一时道,“九日是一个关口——第一关快要过了。”穆遥本是极其忧虑,闻言大喜,“是用了先生的方子的缘故吗?药瘾发作只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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