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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不住便睡一会。”穆遥漫应,仍含了汤药哺给他,男人初时还有点反应,后来睡死过去,任由她摆弄,便连一大碗药粥也在昏睡中被她哺下。即便在深沉的昏眠之中,男人仍然能感觉疼痛,多数时候能忍,有时候疼得厉害,忍不住哭叫时,他总能在摇晃的视线中寻到穆遥的影子。穆遥扶着他,亲吻他,他便安心,连疼痛也不那么难熬。等他终于清醒时,时间又已经走过五个日夜。男人在熟悉的地榻上醒来,手边仍是那只猫,他艰难开口,“穆——”嘶哑如敲破锣。男人不敢再出声,撑着榻沿坐起,好在虽是手足酸软,倒有气力,撑着墙壁站起来,一点一点往外挪。小猫蹲在原地,歪着头打量他。男人扶着墙壁移到门口,便见穆遥坐在院子里,面前遍身镣铐跪着一个人,一身粗布衣裳,文文弱弱的,看着像个穷书生。“事情不必你说,你说了也没有用。”穆遥冷笑,“且与我说清楚,谁指使的你。”“无人指使。”书生梗着脖子大叫,“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为天下诛国贼是天下人之责。你定要问谁指使,我正告于你——指使我的,是为天下诛国贼之公心!”“谁许你大喊大叫?”穆遥说着,回着看一眼。男人不知出何心理,缩在暗影之中不动。那边穆遥已经转回去,“再这么大声,立时割了你舌头。”“久闻北穆王国之栋梁,为一声之高行割舌酷刑?”书生难以置信,好歹声音是小了许多。穆遥实在受不了这种书呆子,看他模样不似作假,“既然无人指使,你为什么要写那种东西?”“事实而已——他能做,我不能说?”“你知道个屁。”穆遥骂一句,“齐相根本不知道你个什么东西,你为何如此仇视于他?”“此人祸乱天下,国之佞臣,我为天下,当然仇他。”穆遥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祸乱?”“滥施恶法,罪大恶极,还——”穆遥一抬手阻拦,“什么恶法?”“此人在麟台施恶法,乡野之间无一日安生,不是恶法又是什么?”“你是哪一户世家?”“我并非世家。”书生道,“我家世代务农,为秦王殿下之邑户。秦王殿下恩德泽于我家,齐聿凭什么要我归于朝廷?我不服——我不归——”穆遥目瞪口呆,“你家既为邑户,田赋一份缴于秦王,一份缴于朝廷,施新法,只需纳一赋,便连秦王也与庶民同等,服徭役,纳丁税,于你有何损伤处,你要骂齐聿?“此乃圣祖钦定之圣法,殿下怎能枉加评断?可是受了齐聿那厮蛊惑?”书生捶地大叫,“圣祖平天下,立圣法,一字不可更改,齐聿那厮丧心病狂,殿下国之栋梁,怎能听他妖言?那厮竟然胆敢命秦王服徭役纳丁税,殿下金尊玉贵,怎能与泥脚子们一同做工——”“秦王不肯做工,他有银子,缴银钱代徭役不是就是了,用得着你为他操心?”书生捶地大怒,“此乃奇耻大辱,秦王殿下何等样人?怎能为佞臣以恶法羞辱——”“行了行了行了,滚吧。”穆遥摆手打断,吩咐侍人,“糊涂东西,拉下去弃市。”书生被“弃市”二字吓得发木,呆坐原地,连反抗都想不起来。正在侍人扑过来时,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阻止,“且慢。”便见一名身形瘦削的年轻男人立在门内,身上松垮垮挂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单,瘦得离奇,风儿都吹得倒的模样。穆遥回头,“你怎么醒了?”见他要走过来,皱眉,“不许出来,回去躺下。”齐聿果然不动,却也不肯回去,站在原地同她僵持。穆遥拿他无法,走过去道,“屋子里笼的地龙才暖和,你就这样出去,冻不死你。”“外头是谁?”“一个到处说你坏话的人,我闲着无事,拿来问一问,已经问完了。”穆遥挽住他,笑道,“齐相可算是大好了,都有心肠问这些俗事了。”书生一惊,“他——他——就是齐聿?”“齐聿是你叫的?”穆遥头也不回,“外头站着的人都死了吗,拉下去弃市!”“别杀。”齐聿攥住她,“让我问问。”“一个糊涂东西有什么好问?”穆遥哼一声,见齐聿满面倔强,叹一口气,回头道,“押下去关着,等齐相大安以后问过再杀。”侍人直接往书生口中塞一只麻球,左右拖着走了。齐聿抿一抿唇,“我是说……我现在问问。”“休想。”穆遥扶着他回去,推到地榻上躺下,“再叫那糊涂东西气出个好歹,我前头工夫都要白费——你想问,且等大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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