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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未这时才活动了下僵死的脑筋,推己及人地想,不管周家舍不舍得让他回去亲生父母那边,那个被他冒名顶替遗失了二十年的周家大少是一定要回到周家认祖归宗的。他是什么人呢?他姓周,应该叫周未吗?那我呢,我又是谁……周未觉得脑仁儿隐隐作痛,不知是不是因为淋雨的缘故,他一手托起小七,一手提上简易猫窝往楼下去。“先睡了,你走的话记得关灯锁门,想住这儿就那边佣人房。”周未没开灯,将小七的窝窝摆在自己的床垫旁边,扔它随便去玩。小七对这座行宫并不全然陌生,逡巡领地似的绕了一圈儿,还煞有介事地在几幅画前停下,歪着头仔细看了看从什么地方下爪开撕比较方便。然而不知是不是它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不佳,居然没有去祸害那些主人的宝贝,而是随便捡了张丢在墙角的宣纸抓着玩儿。周未倚墙席地,像融入了浓夜一般安静,只是不知不觉脸颊有两行温热淌下,在天井的微光中映出流泻的水亮。他旁边摆着那张人鱼姬和蒋孝期的素描像,闭上眼仿佛两人依然并肩而坐。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偷偷离开呢?如果晚一点点,我还可以在你肩膀上靠一会儿,一会儿也好……咔啦——唔喵——小七自知闯了祸,嗖地蹿开三米外,竖着三角耳转头看向周未,随时准备着在他暴起时夺路奔逃。周未侧眸,看见翻倒的正是蒋孝期那幅肖像,画纸被木架的长杆从中戳破,褶皱裂痕横贯,像无法弥补的沟壑。周未手臂微一动,小七猫躯一震,但它没有立即逃命,因为受害人没有要惩罚它的意思,只是轻缓地将那幅破画从架子上拆下来捏在手里。随后,他蜷起膝头,将额抵在皱裂的画纸上抱紧双臂,又一动不动了。小七转身向他走近了几步,以它短暂的猫生经历,是没有办法理解眼前这个总是显得很开心、总是会笑的漂亮男人,此刻为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它理解不了,那是一种名叫“难过”的情绪。&&&裴钦惊弓之鸟般地守在高干楼别墅陪了周未一晚,甚至大半夜摸黑蹲在楼梯口偷听下面的动静,还要不时应付喻成都密不透风的远程骚扰,身心俱疲。他在客厅沙发上累得睡过去,直到听见开门声才猛地惊醒,看见周未拎着一袋早点回来,兜头飞来一杯豆花。裴钦抬手接住,下一秒,煎饼糊在脸上。噗嗤,周未笑,朝阳一般灿烂,晃疼了眼。“我今天要闭关画画,你自己玩儿噢别吵我。”他大口咬着滑蛋酥饼,嘬着热豆花,吃得很香。裴钦知道周未画画时关机不理任何人,着实无聊得很,但也说明他的精神支柱还在,用不着太担心。“我吃完就走,那边……还有事。”他不想在周未面前提及喻成都。周未松了口气,这货还是那么好骗,一骗就滚了。周未打开手机,平时常用的那部一气之下摔碎了,也懒得去补卡,他这部备用机里面存的联络人很少,只有家人和同好。家人还是周家的爷爷父母弟弟,外加死乞白赖非要入户的裴二傻;同好则是久不联络的画友,大多是佛罗伦萨期间认识的同学,也有几个是被周家冻卡之后赚零用加的“客户”。没有蒋孝期。周未手感不好,可能有时日没正经画了,画着画着心绪就飘远到不知什么地方,没着没落地停不下来。中午裴钦电话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还说宥莱和左列他们要约饭庆祝他脱离苦海,问他想不想去吃火锅,都被周未敷衍地推拒了。到了晚上,周琛又打来电话,问候一番透了个大消息给他,说是他的亲生父母联络到了,问他想不想去见一面。这么快?周未的第一念头暴露出他的惧怕和拒绝,而后细想,又觉得周家大概已经迁就过他的接受能力了。七天拿到鉴定结论那是普通流程的速度,周家用刑侦速度只需几个小时就可以了,一周足够他们找到并确认那个抱错的孩子,毕竟二十年前的一家县城医院同时出生的男婴不会很多。“小未,”祖父在电话那端叫他,声音很温和,“如果你没准备好,那我们就先不见了,这个不着急,不着急……你现在住哪儿?先回家来住行不行?爷爷想让你和小耒出去散散心,你回来和弟弟商量下想去哪儿玩……”对于一个半生铁腕的老人来说,他的关切近乎卑微了,周未心口撕扯一般地疼起来。他深呼吸,尽量让声音显得放松:“那就见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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