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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修竹拨弄了一下碗中立起来的茶梗:“贵妃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陛下已经有五日未醒。”宸贵妃说,“现在不做决定,等以后可就晚了。”
卫修竹曾经见宸贵妃,她说话委婉,进退有度且滴水不漏,而如今,却有种不管不顾的直白。
“殿下也不用疑心我,我和卫皇后素来不和,在这宫里明争暗斗了十多年,早已是你死我活之态。”宸贵妃说,“陛下在时,她自然不敢拿我怎样。等陛下不在了……她为太后,我为太妃,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卫修竹慢慢道:“太子已经定了。”
“太子是储君,可未必是皇帝。”宸贵妃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殿下不要和我绕弯子了,好吗?”
她起身,姿态娉婷,廊外的花都似乎被她的容貌压去了艳色:“还要我说得更直白些吗?”
“卫琇……还是卫晔?”貌如初发芙蓉的贵妃微微弯下腰,轻薄的衣衫罩着玲珑有致的曲线,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听说过双生子吗,殿下?”
卫修竹的手一顿,他的心中已经生出了杀意:“我不知道贵妃在说些什么。”
“我已经和您说得这么直白了,您还要和我装傻到什么时候?”宸贵妃笑道,“卫皇后当年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
“卫琇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卫晔。”她说,“我虽不知道他这些年藏在哪里,但绝对不在卫国境内。”
卫修竹垂下眼睫:“贵妃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父皇?”
“我做了陛下这么多年的枕边人,我清楚得很。若是在陛下身体康健的时候告诉他,那才会有用。”宸贵妃说,“因为渐渐衰老的帝王不会允许自己的地位被威胁。他会嫉妒自己孩子的年轻,嫉妒自己孩子的活力,然后想方设法地去打压他,甚至……杀掉他。”
“但若是他已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他反而会想方设法地掩盖这件事,因为储君的地位稳,国祚才会稳。”
“现在的情形已经对殿下不利了,殿下竟然还觉得我的建议是天方夜谭。”她笑道,“心慈手软的人,可往往都活不长。”
“如贵妃所言,父皇都站在了卫晔那边,我还能怎么做?他是太子,是正统———”卫修竹垂下了眼睫,“是……民心所向。”
“民心所向?”宸贵妃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笑,笑得前仰后合,“那民心所向的,到底是曾经的卫琇,还是现在的卫晔啊?”
“不过是一个人顶替了另一个人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人窃取另一个人的荣耀。”她的声音轻柔,笑也有种轻飘飘的味道,“不用掩饰,殿下,你心有不甘。”
殿下,你心有不甘。
卫修竹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宸贵妃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从夏国那个地狱般的地方磨练出来,又在深宫里呆久了,她就变得格外喜欢观察人。
其实知道双生子的秘密后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一贯兄友弟恭的大皇子和太子忽然间反目,以至于两派明争暗,闹得国都广乐风声鹤唳……
真是奇怪呀,卫皇后心狠手辣了一辈子,竟然会在这么大的事上不合时宜地心软,而她这样蛇蝎心肠的人,竟然会养出一个光风霁月的太子来?
有趣,真是有趣。
卫修竹沉默不语,宸贵妃却也没有逼问他是否真的心有不甘。她只是像闲话家常似的,给卫修竹讲了一个故事:
“我幼时的窗前有一个鸟窝,鸟窝里住着一只鹊,鹊下了好几个蛋,每天除了找食就是认认真真地孵蛋。
有一天,它出去了,窝里来了一只鸠,鸠将自己的蛋产在了鹊窝里,然后将鹊的蛋全部推到树下摔碎。可怜的鹊什么都不知道,它费尽心思将那窝蛋全都孵了出来,可惜全是鸠,没有一只鹊。”
宸贵妃说:“殿下觉得这只鹊……是否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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