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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婢英姑絮絮叨叨地说着,就仿佛陈母李氏还坐在倚床上与她闲话,陈操之、丁幼微等人早已是泪流满面——……从这日起,陈家坞上上下下一片忙碌,一是准备过年,二是为明年陈氏宗族长辈入建康之事做准备,陈咸、陈满、丁幼微都要赴建康,若说陈满以前还对陈操之还有些芥蒂,现在是完全抛开了,家族的荣誉就是一切,十六侄为陈氏宗族增光添彩,陈满还能有什么不满,而且这几年陈氏家业的急剧扩大是陈满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陈氏的一年两季水稻已大获成功,亩产几增一倍,陈氏庄园的土地扩大到三百多顷,比去年年底的两百顷又增加了一半有余;陈氏的锻冶铺一扩再扩,现在已拥有铁匠近百名,附近数县的铁匠全来陈家坞了,今年共打造数万件农具,全部由顾氏代为销售,盈利甚是可观;陈氏的茶园现已扩展到四千亩,年产葛仙茶五十余万斤,竟然还供不应求,因为东山谢安石喜饮葛仙茶,遂风靡江左;陈氏庄园的六畜养殖、明圣湖的渔业都是逐年增长,势头喜人;陈氏的造纸、纺织都不惜重金聘请技艺专长的能工巧匠,若有创新,则予以重赏,而陈氏私兵也已由原来的八十人增至一百六十人,其中八十人不事农耕,专司巡防,另八十人则农闲时练兵,平时躬耕,若有紧急事可立即形成战力,这些都是荆奴负责训练,家大业大,若无强横的武装,难保流民山贼不来劫掠,现在的陈氏私兵在钱唐附近数县都是首屈一指的,这都是陈操之当初定下的家族发展计划——但这一切,若没有朝廷为官的族人做坚强后盾,家族的田产钱帛累积得再多也保不住,正如去年褚氏勾结贺氏欲陷害陈氏,若无陈操之,那么家族产业分崩离析也是转眼间的事,陈满现在是深知这一点了,所以为筹备陈操之与陆、谢二女的定亲礼是竭尽全力、不惜巨资,因为陈操之的婚事可不仅仅是西楼陈氏的事,而是整个钱唐陈氏宗族的头等大事,与陆、谢两大门阀联姻对陈氏的族望提升简直是一日千里——正月初三,陈操之还骑马赴山阴拜会了孔氏、魏氏、谢氏家主,又与会稽内史戴述长谈,因为时间紧,余姚是去不了了,陈操之又特意写了书帖派人送给虞预,这都是为了巩固与会稽士族的交情——正月初八,陈操之风尘仆仆返回钱唐。初九日午后,陈家坞的车队浩浩荡荡过钱唐江,以陈咸、陈满两位长辈为首,其余丁幼微、陈尚妻子、陈操之叔侄和婢仆诸人,以及冉盛的二十名军士、荆奴率领的二十名陈氏私兵,连同车夫近百人,傍晚赶至丁氏别墅歇夜。花为媒晋帝司马昱咸安二年正月初十,钱唐陈氏进京的车队离开丁氏别墅起程,两辆马车、十八辆牛车、连同婢仆私兵近百人,填途塞路,浩浩荡荡,沿途民众闻知这是钱唐陈氏进京定亲的车队,纷纷夹道围观,啧啧称奇,赞叹不已,陈操之双娶南北两大门阀女郎之事早已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千古未见的神奇姻缘自为百姓所津津乐道——正月十五,陈氏族人一行赶到华亭,这次陆始露面了,陆葳蕤嫁陈操之已成定局,陆始总不能一直躲着不出来,那不成体统——陈氏族长陈咸二十年前为钱唐县主簿时,曾拜见过时任吴郡太守的陆始,陆始对这些寒门俗吏傲不为礼,而现在,陈咸却可以和陆始分庭抗礼了。陆夫人张文纨知道陈操之定亲之后即将赴京口任职,不能耽搁,所以早两日便已准备好了行装,正月十六午后便与陈氏车队结伴启程,而陈操之当日一早便与冉盛带着几名军士快马先行,赶去吴县范氏庄园,黄昏时过泾河入竹篁里,拜见散骑常侍范汪,范汪之子范宁,还有前日从彭城赶来的刘牢之早已在庄园等候,范宁与陈操之是旧友,相见大喜,当即答应做陈操之的幕僚——刘牢之新年十七岁,虎背熊腰,对长他一岁的冉盛很佩服,冉盛现在已经是七品骑军校尉,而他还是一介庶民,甚是羡慕冉盛,问陈操之:“陈司马,牢之入北府军可任何职?”谢道韫在给陈操之的帛书重点提到了彭城刘氏,彭城刘氏是大族,世以壮勇闻名,刘牢之曾祖刘义以善骑射事晋武帝,任雁门太守,刘牢之父刘建为征虏将军,因范汪被贬刘建亦被弃用,而今刘建老病,不堪大用,其子刘牢之已长大成人,对于陈操之而言,用刘牢之比用刘建好,刘建作为成名已久的良将,恐不易得其效忠,刘牢之年少,可以调教,招揽刘牢之入军就能迅速聚起数千悍勇的彭城流民——陈操之道:“我将向朝廷举荐汝为八品参军,然后再按军功升赏。”刘牢之喜道:“甚好,牢之这就随陈司马去。”范汪道:“东海何谦与晋陵孙无终年前派人送信来说正月十六日会赶到这里,不知为何还没有到?”正这时,庄客来报,孙无终到了。孙无终今年十九岁,矮壮结实,骁勇有力,其兄孙无始早先为范汪部将,在升平四年的北伐中战死,范汪为孙无终引见陈操之,陈操之好言结纳,孙无终甚喜,彼时武人对士人甚是尊敬,武人地位不如士人,谢万称呼帐下将士为劲卒,致诸将恼怒,陈操之是江左名士,清谈玄辩无敌,又有胆色出使长安,非是只务空谈不知实干之辈,深得桓温、谢安赏识,更将双娶两大门阀女郎,声望之隆胜过谢玄、王献之,所以陈操之对刘牢之、孙无终二人的礼遇,让二人甚感颜面有光彩——范汪置酒宴请众人,席间谈及北伐之事,陈操之为众人分析局势,对苻秦、慕容鲜卑的长短优劣一一列举,以严密的推断来描述北伐前景,范宁、冉盛、刘牢之、孙无终俱是血气方刚之辈,听得热血沸腾,对陈操之的睿智和深谋远虑无比敬服——当夜陈操之与范宁联榻夜谈,范宁忽记起去年陈操之与那位化名祝英台的谢道韫同来庄园拜访之事,陈操之在庄上留宿,谢道韫不肯,当时范宁还以为谢道韫是看他范氏失势不愿结交,很是气恼,陈操之解释说祝参军有洁癖,虽在旅途,亦自带被褥,范宁还就信了,现在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越想越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次日午前,东海何谦也赶到范氏庄园了,何谦二十五岁,瘦长精悍,他原是范汪部将,范汪被贬、庾希继任,庾希任用自己的亲信,何谦遭庾希冷遇,何谦年轻气盛,一怒之下解甲归田,庄上有数百私兵,常于淮上往来劫掠,年前得范汪书帖,要他起复助陈操之重建北府兵,何谦得知庾希已被免去徐、兖二州刺史之职,改任护军将军,当即答应重归军旅——何谦与陈操之一席谈,对陈操之的才识颇为佩服,说道:“谦前日在丹阳,遇到一位年老归乡的军士,是我故人,说起徐、兖二州事,那老卒愤愤不平,说庾希因为被贬护军将军,极为恼怒,大肆盗取原封存的北府军资,军械器杖无数——只恐另有所图。”桓温借不能救许昌为名而贬斥庾希,庾希自然不服,而且其妹庾皇后都已经去世,桓温又因此次司马奕被废而贬庾皇后为夫人,庾希之怨恨可想而知,而为桓温出谋划策的正是陈操之,庾希不除,恐致大患,攘外先安内,庾希之事定要在北伐前解决——陈操之皱眉道:“我会立即修书报知桓大司马,讽有司追劾此事。”范汪道:“何将军不妨就去京口探访军资被盗事,握有实证方可纠劾庾希。”何谦慨然允诺,又问陈操之何日能到京口?陈操之道:“大约下月中旬能到。”何谦道:“好,在下就在京口恭候陈司马。”午后,板栗赶来范氏庄园,说陈老族长与陆夫人一行已至吴郡,请陈操之去陆府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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