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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时候,她行走江湖不用本名,我也不好意思找上门说什么报答,像我这样,人家怕也记不住。”
自称是黑三爷养的狗的中年男人,低着头,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跟死人一样,却一字一顿地道,“让柳家的遗孀,徒夫人这最后一段路,太太平平,高高兴兴地走完。你要什么,我都给。”
方若华沉默片刻,叫后面探头探脑的孩子过来搬东西,至于这家伙,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留着干什么,还浪费粮食。
资料里的照片散落,徒娥近期的照片也在。
骨瘦如柴,脸颊凹陷,头发稀稀落落,满脸皱纹,不像六十,好似九十。
神态到没有想象中的癫狂,反而挺平和的。
……
“李嫂,我姐今天怎么样?”
徒弦一手抱着一叠厚厚的作业本,背上背着个大帆布包,一溜小跑。
路上正好撞上推车的护士,他轻轻一跳,点着旁边雪白的墙壁就‘飞’了过去。
整面墙上没留下半点痕迹。
医生护士们见怪不怪,到是几个新来看病的病人看得张大嘴合不上。
“还在睡,昨晚一宿又是哭又是闹的,累了,今天让她睡吧。”
李嫂是徒家雇的护工,早些年受过徒家的大恩,徒娥病了之后,她就从老家回来专门照顾徒娥,钱只要一个月八百。
这个价位,在b市想找个护工,换了别人只能从梦里去找了。
徒弦脸色有点僵。从帆布包里拽出一网兜腊肠塞给李嫂:“拿回去给我哥添个下酒菜。”
李嫂接过去,叮嘱了几声,交代医生要求的何时吃药,何时测体温,就收拾东西回家:“实在不行你就把班主任的活辞了,带毕业班的孩子,还是班主任,太辛苦了些。”
徒弦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打发李嫂回家,就叹了口气。
学校领导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得照顾生病的姐姐,也说要他先不必担任班主任了。
他还在考虑,到不是舍不得班主任多出的那点钱,一点津贴还不到一百,不算什么,只是他不做,又找谁做?
自己办公室那几个同事反正都不怎么乐意。
难道把麻烦事扔给校领导,在这毕业班最关键的半年里给领导添麻烦?这不是找不自在!
徒弦苦笑,现在谁会在乎同事家是不是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大事?
都六十多岁的老姐姐得了肝癌,脑子坏了,又能怎么样?
除了他们自己一家子焦头烂额,这点事连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够格,为什么?明摆着的,六十多岁老太太得什么病,她也不稀奇。
徒弦想,要是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辛苦一点,先熬过这半年再说,送走了这一届,下一届毕业班他不带了,也不当班主任,抽出时间陪姐姐出去走走。
扔下作业本和背包,徒弦走到床边摘下挂在衣帽钩上的大毛巾,拿热水浸透了拧干,给他姐姐擦了擦额头后背。
他很轻易地就把老太太抱起来,手一下子就轻了,只觉得掌心里接触的全是骨头。
戒烟二十年的徒弦,忽然想抽一根烟。
徒娥猛地睁开眼,眼珠略有些浑浊,可仔细看,又黑得吓人。徒弦连忙低下头,安抚地笑了笑,小心把姐姐放在床上。
“小弦怎么你还在?赶紧去上班,让我家那小祸害赶紧给我回来,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惯着那丫头,小妮子就是被你和她爸给惯坏了,我和她爸就她这么一个姑娘,就指望她呢,她到好,大学毕业不说回来帮潮生和小絮的忙,还想着出国,小臭丫头真去了美国,我和她爸还捞得着人么?”
徒娥气鼓鼓地瞪着窗外,“坏丫头,臭丫头,倔成这样,妈病得这么厉害,竟然还不来看我,给她打电话,就说她再不来,我明天就进火葬场。”
徒弦手臂一哆嗦,背脊冷得厉害,拼尽全力才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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